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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原本将食指按压在太阳穴之上,她说完这些话,不由睁开眼睛扫视众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她的指尖松弛地指过众人的头顶,最后落在为首的禹王身上,她的笑容参杂一二许的讥诮:“那么就先从禹王开始吧,这家大业大的,定然能出不少力吧。”
众人听到禹王的声音,顿时感觉如释重负,好在还有个太后不喜欢的禹王担着,真怕那一天,太后殿下惦记起了他们,恨不得将他们每一寸皮肤都剥光,每一口血都喝完,简直令人浑身震颤。
太后殿下懒散地指了指其中各个人,像是点名般说道:“还有沈阁老、秋尚书,你们这些老臣倒也该出一份力了。”
言语至此,太后缓缓站起身子,身旁的大监赶忙走上前搀扶住太后殿下,小心提醒着:“殿下,小心台阶。”
众人望着太后远去的背影,顿时倍感无语,纷纷看向提出这个话题的人,简直气愤道有些牙痒痒。
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被点名的那几人倒是没那么气愤,反倒是没被说到得简直想跳楼。
要是他们出得多了,风头站上了那几位人,可不得遭殃。
倘若是出得少了,在太后殿下跟前,又要遭几番白眼。
一番权衡下来,只觉得自己这是处处都不讨好。
禹王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几人,小心翼翼询问禹王究竟要给多少,他们手底下的人正好心里有个数,可以好好地分配一番。
禹王哪里会不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他的话倒也说得冠冕堂皇,“我出多少,就得看我有多少,倘若多,那我就多出一分力,倘若少了,再怎么样,也就知道到这里。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忧,大家都竭尽全力就好。”
留下这一句话,禹王大步迈回自己的府邸之中,独留众人神色各异地相互对视。
竭尽全力?
禹王回府让管家轻点账目,大手一挥,竟然也要被禹王府邸给掏空了。可是禹王一点也不心疼,毕竟沿溪还在河东那边。
经过此一番,连日来争吵不停的朝堂终于安静下来,许多人在朝堂之上支支吾吾,不敢发言。
唯独太傅易为之双手执笏,率先开腔道:“太后殿下,臣大致估算一下盐税收入,一年之中,按绢的价值计算的话,不少于三十万匹绢的收入,这就犹同将河东道与陇西道这两个地方置于长安郊一样。现在如果再废除盐池税的话,那可就是失计了。
“施祝将军上次之所以敢违抗您的圣旨,没有先讨伐关内的贼兵,而是先径直解除了河东之围,这并不是以陇右为缓而以河东为急,而是如果一旦失去盐池,则三军势必会缺乏粮食。”
“朕允了,就依卿所言照办吧!”太后殿下则是大手一挥,如果没有人问,她倒也是乐得一个清闲自在,继续把自己关在宫殿内,看着从小到大,云流所送的东西。[1]
下了朝堂之下,秋迹跟随着沈阁老,周锡位目视前方,装作浑然不觉地跟着一同走在一侧,秋迹愁眉苦脸道:“易太傅这一计策果然是正确的。过去十多年都是太平之年,什么都不缺少,尚且创置盐官对盐池加以管理、保护,那样做的目的,并不是要跟老百姓争利,而是担心由于利益冲突而导致社会动乱。”
几人淡淡听着,秋迹继续道:“何况当今国家财政不足,租税已经提前征收了五年,户调已经折合到明年,这些都是掠取百姓私财的措施,事情出于不得已。我这就让那些管理、保护盐池的将、尉们,回去率领他们的部下,仍按往常一样征收盐税,是否废除,再听皇太后陛下以后的诏令。”
沈阁老目光沉沉落在秋迹身上,慢慢点头。
得到沈阁老的首肯不容易,秋迹随即咧开嘴笑,转头就看到周锡位一脸偷听到的模样,脸色瞬间一变,气得他简直要破口大骂,“你个姓周穷大醋,在这里偷听什么!”[2]
周锡位拿着自己笏板快速逃离了秋迹的视线之外,嘴上还不忘回头嘟哝:“下朝就这么一条道,我路过都不成了,莫不是这你一人的路?”
秋迹眼瞧着周锡位过来的,要不是偷听,他是一点都不信,手指对这条宽长道路指指点点,“虽说是一条路,这百八十丈,如此宽敞明亮的地方,你就往我们这一处挤兑,我看你个田舍汉就是故意的!”
周锡位“诶”了一声,抬手就用笏板指他,威胁道:“你辱骂朝廷命宫,我可要告你的!”
两人的话在旁人听来,简直像个老顽童,赫然一笑,也就轻轻揭过,翻了篇。
酒浓入梦夜寻人(六)
年关已至,朝廷介入了河东盐池,陈琅不得不被迫回去。掌管皇家盐商的那人依旧落在了洛阳城内的那位大商人手中。
盛松言一直以来都在关注河东的情形,如今朝廷这番介入,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起了那几个人,当初李酌赋去了花楼之后,那里的妈妈告知他们是沈阁老、秋尚书、侍郎等人。
他当即陪着应钰悄悄南下,既然安南人已经被江诉与枕清打回,那么洛阳自然是暂时危及不到,他交给身旁的人好好疏通了一番。
见到应钰与盛松言进入枕清和江诉府邸的时候,府中的青衣小厮来来往往,并不匆忙着急,虽然府中没有一点年关的气氛,但是祥和平静的氛围也极其美好。打了这么久的仗,大家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了这么一年,自然不会再劳心费神地动用人力忙上忙下,大家伙过得舒坦开心就好。
外边倒是都已经置办起需要的东西,不过没有往年的热闹与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