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回忆随着沈柠的话缓缓倒退,如潮水,将我的大脑淹没。
那年我刚考上城里的大学,是全村第一个大学生,爷爷喜极而泣,说什么也要供我读。
爷爷年迈,身体吃不消,我实在不愿见他老人家为我操劳,也做好了弃学的准备。
那是我第一次见爷爷生气,他斩钉截铁说:“读!必须读!我家馥锦差哪儿了,我就算砸锅卖铁,也得供你读下去!”
也就是同年,爷爷因长期营养不良晕倒了。
我好害怕,害怕爷爷会和爸妈一样,间接因为我而逝世。
其实现在也没差,倒不如不读,爷爷至少还能活着。
那会儿我想不开,抑郁发作,将这些年家中的不幸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并觉得自己是个丧门星。
爷爷坚持不打点滴,要给我省钱,我瞒着他用家里最后的积蓄买了药。
悄悄打理好一切,准备去卧轨自杀。
我万念俱灰,感叹命运的残酷。
当火车呼啸的声音由远及近时,我也闭上了眼,迎接自己的审判。
但我没体会到想象中的疼痛,而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傅寒声是第一个闯入我生命的陌生男人,他生得极为好看,又一身不凡的气质。
令我受宠若惊的是,傅寒声的第一句话。
他竟然说:“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救下你。”
第一次有人没怪我,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在意我。
不是铺天盖地的责骂,而是小心翼翼的珍视,对一个抑郁症患者来说,被认可是非常渺茫的概率。
傅寒声竟对我说谢谢,明明是他救了我,却把姿态放低,愿意迁就我自杀的冲动。
我那会儿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觉得傅寒声会像爷爷一样,宠我,爱我。
于是后来,当傅寒声提出要资助我时,我觉得自己就是被命运眷顾的那个人。
我以为等来了自己的救赎。
以至于手术那会儿,傅寒声哄着我签什么书,那时我刚从手术室出来,昏昏沉沉,意识都没完全清醒。
耐不住傅寒声的软语轻哄,我那么信任他,毫无保留签了字。
现在一切都有迹可循了。
原来是哄着我签器官捐献书,就这么偷偷把肾给沈柠了。
傅寒声啊,他明明答应过我爷爷,要好好照顾我的。
我跌坐在地,捏着手里的化验单与捐献同意书,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恍惚间想起,傅寒声第一次见我时,奋不顾身奔向我。
救下我时,他眼底掩盖不住的喜悦与庆幸。
我当时天真地以为,世上会有人除了爷爷以外如此珍视我的生命,现在想来,我原以为的真情,不过是他人精心策划的计谋。
而我还欢天喜地把这当成一种恩赐。
在傅寒声的计谋里,一步步变成他和沈柠爱情里的小白鼠。
“怎么样?得知一切真相,还想嫁给傅寒声吗?”
头顶传来沈柠狡黠的声音。
她从雪山赶回来,先傅寒声一步找到我,就是为了阻止傅寒声娶我。
而我早已说不出话,整个人被无穷尽的恨与悲痛包裹。
沈柠继续在我伤口上撒盐:“即便我撞死你爷爷又如何?寒声会护着我,自不会让我沦落牢狱,他爱我爱到可以把你的肾给我,怎会怜惜你爷爷一个乡下人的死活,这就是我与你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