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倒也是,”边上人认同地点点头,面上又露出几分犹疑之色,“只是,蓝公子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吧?”
“嗐!管他那么多呢?天天用块布蒙着眼,就是真贼人放在他面前,他也看不见,有人任他折磨,出口恶气不就完了?”
奴仆们说得正值兴头,耳朵里忽地钻进“啪”的一声轻响,立时神色警觉地往周围望去,可花花草草都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的,更别说什么鬼鬼祟祟的人影翻来爬去,可凡事总归是小心为上。
一人握着刀,瞪大双眼守在门前,一人将左手伸进右手袖口,抠抠拽拽,取出一把黄铜钥匙,咽了咽口水,“咔哒”一声轻响,打开锁,将门推出一条缝,两块门板分别贴着前胸和后背,一点点往里挪,弗一入内,便快速地落下门栓,确保除了他,多一只耗子都没法儿入内。
“我进去巡一圈,你在这守着,要是有事就大声喊一句。”
“知道了,你麻利点儿,别背着我在里头躲懒啊!”
“嘿,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吗?你别在外头打瞌睡才是!”
交谈声随着脚步声的响起而散去,门外的人紧紧攥着刀鞘,对着夜色尽头飘飘摇摇的烛火装出一副凶恶的表情,全然没注意到,小园的叶丛间,被微微牵动的一枝绿色。
叶片和叶片中间,探出一根只有小指粗细的竹管,竹管小幅度地挪动,口径瞄准提刀者。
“怎么这种天气还有蚊子?”
奴仆嘟囔着,分出一只手,挠了挠脖颈上的刺痒处,下一瞬,奴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抹细影飘进门内,形同鬼魅,不消片刻,如法炮制,又一个人倒在墙角宛若一摊烂泥。
小小的白蜡烛燃起,一点火光跃动着,楚葹便借着这点亮,在一排排书架上翻找着。
在猎山别院居住的宾客,不管身份地位、官职大小,在名册上皆有记载,她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尽是些熟悉的人名,涵盖樊川大大小小的官员和乡绅豪族,再就是每年秋日,雷打不动过来参与狩猎的蓝氏。
寂然的小阁内,唯有书页的摩擦声窸窸窣窣,她飞快地查阅着名册,烛火快要燃尽之时,楚葹的目光终于一顿。
丰延二十年,来猎山的人员里并无蓝氏。
她连忙抽出下一年的名册进行比对,丰延二十一年,蓝氏家主蓝浦和以静养之名在别院长住了半年之久,自此以后,每年秋猎,蓝氏次次到场,从无缺席。
灯火微茫中,捏着纸页的手指微微收紧,倘若她未记错的话,樊川郡驱逐流民的政令是十年前颁布的,对照时间,恰好是丰延二十一年。樊川秋猎的传统延续已有百年,偏蓝氏的人一来,便搞出了人猎,同时伴随着大量的流民神秘失踪、下落不明,倘若说此事与蓝氏无关,那真真是从路边牵条狗来,狗都不信。
所以,在丰延二十一年时,蓝浦和在猎山发现了什么,于是和樊川郡守串通,假借人猎之名,搜捕流民为己用——这山里一定是有什么需要大量人力,又无法轻易挪动,同时为朝廷律令所不容的东西。
她眸光一凝,脑中似有惊雷炸开。
矿!
私自采矿,罪同谋逆。
楚葹将名册贴身藏好,吹熄蜡烛,贴着木架往外走,正要推门出去时,脚步声自四面八方纷踏而至,火光汇聚,将整个院子照得恍若白昼。
遭了,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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