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随着重音落入阎知微怀中,翠绿飞虹如长桥,连接起两人,武延秀拽了拽,想引他上台来,可阎知微扎手扎脚,左顾右盼,就是不动。他世家出身,别说唱戏,连听都没听过两出,根本不知该如何配合。
武延秀将身子一扭,暗示他道,“我的夫呀——”
引得满场窃笑,阎知微却还不动。
贺鲁不耐烦了,大掌张开,从上往下狠狠一拍。
那铁冠原本卡在阎知微头颅,硬往下压两寸,刺烂面颊,将将挂住鼻尖,顿时前后血流如注。
众人愣了愣,都在感慨,他这个头,几番血染,狼藉不堪。
阎知微的胆子已是吓破了,怔怔不敢去摸头上伤势如何,更别提躲避,眼瞪着贺鲁,竟呵呵笑起来。
荒谬滑稽的场面,比阵前投敌更令人不齿。
左卫中郎将亲眼目睹,心火蹭蹭窜跳,不顾群兽环伺,自缚绳索,硬是一蹦三尺高,两臂束在背后尖声乱叫。
“你打他!你快去打他!打死他!”
却撞翻了左近矮几上的酒壶,全泼在金甲亲卫身上。
他吓得一愣,亲卫狗熊样身形,只把眼一横,煞气冷飒飒扑面而来,他不由瘫软跪倒,把头用力下点,向亲卫点点,转身又向默啜,不住哀求。
“可汗饶命!饶命!”
默啜嫌他扫兴,囫囵一杯酒泼过去,另指贺鲁。
“叫他上去!”
贺鲁便提起阎知微一攘,推得他跌跌撞撞扑到武延秀跟前。
几盏大灯交叉照亮,环绕顶杆,汇集出个耀眼的光圈。
阎知微踏入圈内,帐内顿时响起一片惊愕的嘶声,原来那铁冠像圈棘刺,深深地扎进阎知微面颊,往上往下都断难取出。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个人样了。
堂堂九代亲贵,春官侍郎职衔儿,沦落得街上耍猴戏般凄凉,瞪着武延秀的眼神疯狂恐惧,直如跌进陷阱的野兽,胡乱扑腾生路,挥拳乱打抬脚狂踢,却没沾着他分毫。
“人家说我浪蕊浮花,你明知全然是假,却为何仍将我打?”
武延秀心底潸然,面上笑靥如花,只拿他当做仰望的夫婿唱道。
字字句句黯然委屈。
他也真是入戏,眼底水光盈盈。
不过正如有经验的戏子一般,越是情真意切的台词,面孔越不向着对手,反是向观众倾诉。
他凄然望向默啜。
如泣如诉,长睫倏忽掩下,沾染泪珠立时侧头。
“——好!”
默啜拍案大呼。
武延秀无可凭依,伸长双臂,左一下右一下捞那绸带,却是弱柳扶风,越捞越慢,眼看就要把指环拽落了地,阎知微却还木呆呆的毫无反应。
默啜恨不得以身代之,大步上来,一脚踹开阎知微,伸手便来抢指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