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玉镜儿“喵呜”一声,她的眼睛被人蒙住,酒香暖暖地熏在耳边:“娘娘是在等谁?”
她不紧不慢地握住这只薄茧密布的大掌,他起步比其他皇家子弟都晚,因此追赶得一日千里。
很长很长的日子里,他都神思不安地昏睡在她怀中,任她手执绣花针挑破他掌间水泡。
来日又在尚未长好的皮肉上,生出新的血泡。
她吻了吻他的掌心,“谁这么大胆,敢惊扰凤驾?”
“这戏班子是特意从锡州召来的,怎么,不喜欢吗?”他阖眼靠在她肩头,两手将她圈在怀中。
台上唱的是《芙蓉面》,不少宫人都看得入迷,就连如喜也时不时走神,被台上的戏文唱得两眼发直。
“戏是好戏,嗓子也是万里挑一的石破天惊,”她望着伏在地上哀哀哭求的丑角,撇开眼道:“只是我不喜欢弯弯绕绕的情意,既然心意已明,那何必再不住试探,闹得不欢而散,家破人亡。”
她没发觉身后之人的寒颤,想了想又摇头道:“罢了,罢了,想来人世多舛,多是执念作祟,又口难言心,才总是悲剧横生,叫人痴缠难忘怀……”
身后迟迟没有动静,她正欲回头,肩上一轻,金冠玉带皇袍加身的高大身影渐渐变成初见时的瘦弱模样。
他身上破洞的皇子服在凛冽的寒风里衣袂翻飞,侧脸青紫交加,只因有人调戏了她一句,他便上前就那世家子弟打得头破血流。
他们像是无人在意的两条狗,抱在一起靠着彼此的体温取暖,熬过一重山一程水的险恶,才堪堪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瘦弱的五皇子丢到血淋淋的石头,站在她面前神情阴鸷,身后是无数人的痛呼声,他朝她伸出颤抖的、鲜血直流的那只手,婴儿的啼哭声若隐若现。
他漆黑的瞳孔里什么也没有,宫墙在两侧渐次延伸而去,被逼死的晋帝在棺椁中发出怒吼,腰斩的大皇子和毒死的二皇子被嵌在墙里,目光阴森地望着他们。
她坐在凤撵上,而他依旧是那个一无所有的破落皇子。
他仰脸看她,眼里溢出血泪,悲戚之音与夜漏梆声一同响起——
“瑾安,你不要我了吗?”
“我……”
她向着他的方向伸出手,指尖镶金嵌玉的护甲消失,凤仙花汁也一同褪去,素白的手背上沾了墨色……
“我不止……”
“我不止是萧瑾安。”
她缩回了手,眉宇间的迷茫神色消散,撑着膝盖跳下凤撵。
“我还是……”
“萧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