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眼泪从花竹眼眶滴出,未等它落在面颊上,方池已经慌慌张张地抬手擦掉。他想把花竹抱在怀中,却又顾忌着他身上的伤口。
“再后来……再后来,我发现自己被一群江湖人士追杀,我更不敢回去见你。我一路逃命,在逃命的途中,无意间救了与之和晓夏,被方衡认养后,就一直跟着他们躲在静江府。”
花竹克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说你答应过方家,再不说起你的身世。”
“是。对不起,我第一次去常家的时候,就想告诉你的,但是——”
“方衡严禁你透露自己的身世,是担心当初追杀你的人找上门来,还是担心发现你是娼妓之子,毁了他的仕途呢?”
方池觑着花竹的脸色,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追杀我的人,我在边关的这几年已经查清,是飞花堂。我进入飞花堂后,得知买我命的人是常玉。”
“常玉?”
“那天……”方池翼翼地选择着词汇,“失火那天,常玉也在屋内。”
“他杀了我父亲?”
“我不知道。”
“若是他杀了我父亲,为何他又说这砚台是指正幕后凶手的证据?”
方池摇头,他盯着花竹的脸色,慎之又慎地问道:“你生我气吗?”
“生你什么气?”
“我没救……没救花吟。”
“我父亲杀死了你的母亲,我有什么资格生你气。”花竹闭上眼睛,“若说生气,你比我更有资格生气。更何况,我的父亲,多半是常玉杀死的,你当时就算想救,也不一定能救得下来。”
方池见他不生气,紧绷的脸庞逐渐放松下来,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对花竹说道:“别想那么多了,这里面的事情我们慢慢查,总会查出来的。”
“飞花堂当时也是属于通天门的。”花竹说道,“如今飞花堂独立出来,通天门便派出严丽娟来取我性命,她多半继承了她姐姐手中的‘镜水出月’。”
花竹喝光了酒,方池拿过酒坛,扶他上床坐着。
“常玉说,是侯家让他指证我,这样的话,严丽娟那边,也一定与侯家有所勾结。”
方池让花竹靠在自己身上,这些日子花竹因为身上的伤躺不下去,方池就让他侧靠在自己身上入睡,等他睡着了,再将他放到被子上。
“嗯。天色不早了,先睡吧。”方池轻轻揽过花竹,放低了音量说道:“安南进贡了十只大象,给南郊大典之用。但有一头大象中途产子,所以放在城东安置。等你伤好些了,我带你去看小象。”
“本来侯家计划的是,联合严管家一起指证我,但是为何严丽娟上堂的时候,却没有让严管家来作证呢?”
方池有些无奈地看了花竹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睡觉。”
花竹挣开他的怀抱,不小心扯到了后背的伤口,他倒抽一口气。
方池不敢拉他,放在肩膀上的手再次轻轻拍了拍,说道:“痛痛飞飞。”
“你说什么?”花竹嘴角付出一丝笑意。
这是他今晚第一个笑容,方池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腔。
“你忘了吗?”方池跟着笑起来,“小时候我挨了严管家的揍,你对我说的。”
“管用吗?”
“很管用。”方池慢慢将人拉回怀中,“先睡吧,明天我带宝娣去买几件衣服,她来了这些日子,我们都没时间管她。”
“嗯。”花竹朝窗外望去,见已是月坠山腰之时,于是闭上眼睛,靠在方池怀里,“斗柜里有银子,你明日拿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