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春娘拐过小道,自苏家屋后蹿出来,钱氏正开了门,坐在院子里东张西望。
“跑去哪处躲魂,喊了半天也不见来。”她斜睨着眼,“今儿回事有甚事。”
陡见闺女臂间篮子里满满当当的直往下坠,三两步走去,就要伸手抢。
里头还有嫁衣,不能叫弄脏了。钱氏又是个眼皮子浅的,指不定干出什么抢夺的事。苏春娘拦了一把,取出里头的肉菜来。
“我婆婆叫拿来的,里头还有两包糕饼。爹呢?”
她与苏大山两人在田里忙了两日,家里没有耕牛,犁还是出了钱,自里正那处租借来的。一日二十文,各家三日期为准。都紧着地里能干出活来,过后就是给再多银钱也不应。
晒了几月的焦土,哪是那么容易耕得动的。只湿透上面那层,底下的一锄子下去,震得手都发麻,也不见得能挖出多大个坑来。
天刚亮出门,到现在将将翻出两分,钱氏累的气喘吁吁,苏大山见手里慢了,开口就骂,她只得咬牙忍下。
不过挪了几步,那头下地做活妇人提了一句,说见到苏春娘家来。钱氏哪管苏大山吹胡子瞪眼的叫喊,直扔下犁把往家赶。
油纸袋里的肉包飘着勾人的香气,钱氏饥肠辘辘,翻出一个来啃,却不忘还在埋头苦干的苏大山。
伸伸手,只敢拿一个解馋,剩下两个叫苏春娘跑腿送去。嘴里嚼了满口汁水浓香的猪肉大包子,偏还拿眼梢刮她,扁起嘴,就是刻薄话。
“亲阿弟叫你送去外头做苦力,如今是好是歹也不知。你倒吃得好睡得香,且不怕他夜夜进你梦来哭求着磋磨你。”
苏春娘不耐烦听这些,裹了篮子里剩下的,就往屋里去。
“再带壶水去。”
苏春娘应了声,进屋把篮子里的红绸布放好。钱氏生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小道上,才抿着泛油的手指往她先前住的那家屋去。
说是屋子,不过他们正屋朝西隔出的小间,几步脚的距离就到了头。容一张三尺宽的木板床,哪里还有转身的余地。
苏春娘走后,这屋便做了杂物房。不过几日,就叫钱氏塞填得满满登登,只一眼,她脑里就犯了昏,实无处下手。
苏春娘这样宝贝的东西,想来定是贵重的。她朝旁边重重啐了一口,嘴里狠狠骂上一句,“死丫头,出了门就忘了是从哪处爬出来的。同老、娘玩心眼,叫我找着,定饶不得你。”
翻找一回无果,顶上倒挂了半头的蛛丝,恨不能将里头东西一并扔出去。好在还有理性,遍寻不得,只能作罢。嘴上又颠来倒去地痛骂,折身进灶间,把苏春娘带来的菜肉赶紧藏好。
周遭泛着清新的泥土香,隐约能品出里头的生气来。苏春娘连爬两个矮坡,到了苏家地头上。
苏大山一辈子伺候田地,背脊早不似先前挺拔。铁犁足有十五六斤重,一人把不住。钱氏前脚刚走,他后头就敞了腿,坐在田埂上望着一去不复返的身形唉声叹气。
还剩一日半,再拖下去,只得自家抡了锄头慢慢刨。各家有男丁帮衬,他又想到被逼着出了门的苏贵平。肚里存的那包气还不曾化开,那头苏春娘拎着吃食茶水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