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春娘盯着酒瓮子发愣,闻言,冷不丁回神。见武怀安正站她身后,指使着伙计把刚打进壶里的酒倒出来,换上其他的。
江南人偏爱绵软醇香的果酒,很少受得了北边烧刀子的烈性。武怀安独爱,自斟自酌,便是一壶也不够。
伙计倒了两提子,就要封壶口,武怀安啧一声,屈指点了点,“满上。”
苏春娘默不作声的把手里刚找回的碎银子递过去,掌柜的摆摆手,“尽够的,这酒不贵。”
是不贵,方才那两提子梨花酿就要三十文,现一壶打满也将三十个。
武怀安自拿来,放在手里掂了掂,“走吧。”
他迈着长腿慢慢踱,苏春娘踢着小步,在后头追的辛苦。残阳透过檐角,斜斜洒下来,娇小的身影兜在暗光下。说他似座大山,再不为过。
厅堂里,赵氏刚开口提了一句,叫武怀安冷声打断。好话说尽,偏他只闷了头喝酒。
“你同我说说,究竟哪处不得你意。这事先前就经了你首肯,现在又这副样子剜我的心。”
武怀安又灌下半杯,方开口,“除了这家,阿娘再去寻一户,届时,我再无二话。”
赵氏痛心疾首,柔下声来想再劝一劝,“梁家已是阿娘千挑万选才合了意的。你没见过梁小娘子,待挑个日子见一见,保管你会欢喜。”
柔情蜜意,哪个男子不爱。她料定武怀安饮醉了酒同她犯混,伸手将酒壶夺过去,重重掷在饭桌上,下达最后通牒。
“三日后,你去见人一面,莫再说同我讲衙门事多走不脱。若闹去衙里,丢的可是你的面子。哼!”
赵氏发了狠,苏春娘再坐不住,端了碗饭就往灶间去。武二摸摸鼻子,笑得戏谑。
他提过酒壶晃了晃,替武怀安倒出最后两口,“娘也就这一桩心事,你便顺了她的意又何妨。总归是要成亲的,就去看一眼。之后便是不成,娘也不会再说什么。”
最后一滴入腹,武怀安挟了桌上的团鱼吃。鲜辣软烂,稍抿抿,骨肉就在口中分离开来。
“劳弟妹弄碗白面来,煮硬些。”
武怀安扬声朝外一嚷,即刻就招来赵氏谩骂,“要吃自个儿弄去,使唤别人算什么本事。”
武二无情嘲笑,揽着兄长的肩,乐得直不起腰来,“这下落得个里外不是,心里可畅快?”
武怀安苦闷摇头,衙里的事牵涉太多,无法对外讲。有口难言,他一时也犯了难。
屋里的赵氏再无动静发出,苏春娘这才挖了碗面粉加水揉制起来。不多时,两碗面条盛在托盘里端去桌上。
“这碗硬些,软的这碗是你的。”
武二咧嘴笑笑接过来,“可要用些?方才看你才用了半碗。”边说,边端了鹧鸪汤浇在面上,“你先吃,剩下的给我。”
武怀安掀睑看了一眼,起身端起那碗团鱼,尽数揽进碗里。
苏春娘双眼微睁,那团鱼她刚要去挟,被赵氏一嗓子吼得缩了回去。还没尝着味儿,就全进了别个的肚子。心头一阵气闷,怏怏地挑了两根面条又放下。
“灶上还烧着水,你先吃,我去看看。”
旁边,武怀安埋头碗间,将那碗面条吸溜得震天响。片刻吃完,转而又想到那张气鼓鼓的脸,他心情似是好了些,拍拍武二的肩,起身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