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要归杏子坳。
虽年前送了礼,今日却不能空手去,且还不得少了。
多少是婆家的面子,外人盯着,赵氏置办起来,丝毫不见手软。
鱼肉糕饼,米面粮油,凡是街面上能买到的,她都装了些。林林总总堆了小半车,武二这才招呼着苏春娘上车,往娘家赶。
自小年那回落了雪,天气一直晴好。
冷风簌簌的刮擦着腮侧,及耳上的软肉。
赵氏心疼人,怕他们在路上受冻,备足了东西。汤婆子,护手暖膝,武二有的,苏春娘娘也一样不落。
两顶厚厚的毡帽,挨在一处。武二半揭开氅子,将苏春娘整个裹在里头,彼此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身子可有不适。囊袋里头有热茶,出门前刚灌的。现下喝正好,不烫口。”
苏春娘找来喝了一口,眼里满是欣喜,“你煮了甜水?”
武二稍显局促,活了十多年,头回下灶房。赵氏看着稀奇,站在一旁揶揄他良久。
“同我说一声,我来弄就好。叫你烧个火且烧不明白,回头点了灶台可如何是好。”
面上同他打趣,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
哪个婆家,也没有让相公下灶煮食,媳妇躺在屋里躲闲的。
“你身上不是不好。昨儿半夜翻了几回身,睡不自在,我哪舍得扰你清梦。你我夫妻一场,照顾你是应当,何需分得如此清楚。”
苏春娘不防他陡然剖白,双颊顿时飞满红晕。
再抬眼,进了村。
苏贵平得了父令,早早的站在村口迎接两人的到来。
老牛晃晃悠悠,摇着脖上铃铛转过山脚。
“来了……来了。阿姐,姐夫,可来了,等了好久,身子险些冻僵了。”
苏贵平跺着脚,向前头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后屋那小丫头,认了沈阿婆作亲,周叔给落了户籍。她往后,可是地地道道的杏花坳子人了。”
“真的?”
苏春娘喜得直起身子,身前落了空,武二紧着又把她揽了回去。
苏贵平只当没见,回过身,高高应了声,“阿姐还瞒我,说是沈阿婆远房来的亲。那丫头倒实在,同我说明了。我又不是那等嘴快藏不住事的人,阿姐用得着这般防备。”
苏春娘坐回原处,思绪渐渐有些远,“你不懂,不说便当忘记,时时叫人提醒着,反而增添苦恼。
你往后,只记着她就是阿婆的孙女儿,其他莫再深问。”
“我省得,不需阿姐时时刻刻说教。”
苏贵平最不耐旁人的指指点点,除了一人,武怀安。
每每面对他,苏贵平浑似变了一个人。站得直,坐得正,就连平日里,胡说八道的本事也失了水准。
仿若苏大山不是他爹,武怀安才是。
“你几时归的家,几日回去当职。”
苏春娘可不管他是恼是烦,逮着机会,便要细细问询一番。实是苏贵平前次行事太过,她心里落下了阴影。
好容易还清武怀安那里的欠银,再来一次,她不定会疯。
“年三十回的,阿爹亲自套了车去接我。阿娘还给做了套新衣裳。”苏贵平低头摸着尚算平整的针角,嘴里嘀嘀咕咕的埋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