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春娘量了布,略略勾上几笔,描出个雏形。
“忙不过来也是她该的,哪个掌柜的同伙计打成一片。平日里说说笑笑也就罢了,手里做着活呢,叽叽呱呱个没完没了。”
沈阿婆眼睛越发模糊,现下不大出手,只关键时刻指点几句。
她坐在台面旁的宽椅中,半侧着身子朝里,“我做主辞了两个,她起先还不乐意。我哪管旁人面上好不好看,既拿了钱,便要守店里的规矩。”
沈晚娘吐吐舌,认真听训。
角落里的绣娘闻言,缩起脖子,又往墙角埋了埋。
苏春娘虚点点她的额头,却对沈阿婆道:“可还要再招两个来,那招工布告还在,回头贴上。”
“不必了。店里大半生意还是靠你维持着,她最多绣两方帕子缝两个荷包。小三子近来要的货少,约莫生意难做了。”
话一出,晚娘顿时羞红了脸。
苏春娘搂了她的胳膊,笑笑安慰,“不多大点事。手里这几件衣裳,且还有好些时候要忙。我又要顾着食肆那头的生意,下半晌才有空闲,届时,少不得晚娘帮我。”
“也好,多跟着你练练手,才能独当一面。”
“听着没,用些心,再过段时日,我就将这铺子顶给你。待脱开手,我全副心思就放在食铺上头了。”
沈阿婆面有迟疑,“你这铺子不要了?”
“哪是不要,这不还有晚娘吗。老实同您说,我这手啊,捻针时辰长了便抖,且疼得厉害。我总得顾忌着些。”
“可是上次没好全?”
沈晚娘想到那起子事,恨自己当时没踢那人两脚出出气。
“应是没养好。”
沈阿婆心里也存着股气。
对于绣娘来说,手何其要紧。
旁人指骨折裂,为防骨头歪长了,歇个一两个月也大有人在。绣娘更是要精心着重的养护。
“左右就这些活,早上让晚娘去帮你打打下手,晌午再回来。”
晚娘赞成,“歇了夜,点上烛也能绣一两个时辰,不误事儿。”
苏春娘拒绝,“铺子不忙,我一人能磨得开。”
“什么忙不忙,可要我帮什么忙,搬搬扛扛的苦力活,只管使了我来。”
苏贵平扬声踏了进来,对上沈晚娘清亮的双眼,心头瞬间畅快。
苏春娘不大待见他,虽说手足同胞,尽给她添麻烦。
“夜里还打更,不归去好好歇着,乱跑什么。”
“睡两个时辰够了,阿姐,还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没见这是绣铺,自去食店吃些。不拘米面还是汤汤水水,应有尽有。”
苏贵平似没听懂她话里的怨气,嘿嘿一笑,拖了张小杌子坐边上。
“阿姐手艺好,同我一道打更的也连连夸赞。”
苏春娘不理会,埋首台面上,沿着方才勾画的线细细裁剪。
林晚娘抬头看他一眼,正巧给人撞见。
苏贵平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转而挨挨蹭蹭同她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