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却在某一个晨雾弥漫的清晨,骑着那匹他冒着性命为我套住的,名叫归来的白马,逃走了。
王衍抓住了我停留在他额前的手,“我不要你可怜我。”说着,丢开了我的手,背过身去。
我知道王衍向来是极骄傲的,向来都不肯向他人展露伤疤。所以,重逢以来这么久,他都从来没有提过,他曾因为我的离去,而患上过癔症。
“忽都。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像从前一样相处的吗?”
而王衍只是闭上眼睛假寐,不愿理我。
我知道对于王衍的伤害,我是怎么样也无法弥补了。
自从我决意离开草原的那一刻,我与王衍之间便有了一道逾越不过的鸿沟。
我九岁流落草原,那时汉人与草原人之间剑拔弩张,断绝了一切贸易与交流。
三年后,中原与草原的关系略有缓和,重开了市集进行贸易。我看见了回家的希望,于是,找到忽都商议回家的事宜。
谁知忽都一听便掀了桌子,那时他已经十五岁,按照草原上的习俗这时已经成年。已经是个勇猛的草原少年。
他那时居高临下地对我说:“纳失失,我养了你三年,你是我的人,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只要我还活着一日,便不许你离开。”
许是在那时,他的乖戾性情便已逐渐显露。
忽都向来任性,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肯讲道理的人。
我每一次,只要提到回家的事,他便会大发雷霆。总而言之,他可以纵容我的一切,就是不许我提回家的事情。
在他为我套马差点摔下悬崖,被我拉上来之后。我们便跪在圣山下,面朝圣山起了誓,此生此世,永不反目、相知相携,否则,便要生生世世受业火红莲焚烧之苦。
但是,我与忽都对这誓言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在忽都看来,这誓言便代表着我愿永不离开草原的承诺。对我而言,这誓言就是古人结拜时都会说的,同生共死。
所以,在忽都看来,只要我动了回家的念头,便是对他的背叛。
我们因此,在草原上闹了不少矛盾。
所以,后来我被逼无奈,只好在一个起了浓雾的清晨,骑着那匹叫归来的白马,跟着过路的商队离开了。不告而别。
“我们,还回得去吗?”
就在我以为王衍不会给我回答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话了。
“回得去!”我忙不迭地回答。
“只要你给我一点信任,我们就还能像从前一样相处。我们会一起喝马奶酒,一起唱歌,一起围着篝火跳胡旋舞。你还记得吗?我们还一起在草原上打猎,纵马狂奔。”
王衍此时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看向我的眸子都亮了:“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王衍从塌上坐了起来,握住了我的肩膀。
“那你当初回家之后,为什么不来找我?”
此刻,他又变成了一个孩子,紧盯着一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要回答。
我只能略带无奈道:“忽都,我离开草原时,只有十一岁。我很难找到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