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劾哪是那么容易撤销的?
陈如烟不过就仗着自己父亲是丞相,姑妈是皇后,自己是准太子妃,就敢在她头上作威作福,最可恨的是,她拿她一点法子都没有。
若是跪,明日她自甘在丞相府面前丢面子的事必将传遍大街小巷,那说她蛊惑太子的无稽之谈如何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她想都不敢想。
可若是不跪,这绵安府,恐怕就要毁在她手里了。
她进退维谷,勉强维持着面上笑意,向赵叔福身,推说自己困乏,回房歇息。
可她先前分明是不肯回房,这让赵叔疑惑,却又无可奈何。
从这到京城正好三日光景,若她想为赵叔争取,今日就必须出发。
暗夜下,她牵了匹马。
万籁俱静,唯余耳边碎发飘拂,窸窸窣窣晃动心弦。
她稍一垂眸,猝不及防见了马厩下娇小身影。
怜珠早被她赶去私塾,日日见不着面,现今不知怎的就站在此处,圆睁杏眼打量她家小姐了。
“你怎么回来了?”
绵安府上下早已歇下,为避免惊扰他人,沈吟雪特意降低了音量。
“我听闻绵安侯遭弹劾,被停职调查,心下不安,就回来了。”
怜珠眼一抬,望向沈吟雪牵着缰绳的手上。
“小姐这是要去哪?”
“今夜难眠,去散散步。”
“小姐说谎。”
沈吟雪一顿,细密眼睫垂下,缀了冷冷淡淡月光。
“怜珠,你逾矩了。”
怜珠怔了,她跟随小姐多年,从未听过这种重话,便知小姐定是遇到了难事。
“如今你我仍是以主仆相称,断不可随意打探主子去向。”
“小姐……”
“若是再有下次,该当受罚。”
沈吟雪声音清清冷冷,不容置喙。
怜珠从未见过小姐如此严肃淡漠神情,让她不寒而栗,只颤颤巍巍道:“是。”
她怕自己再站下去便会撑不住,目不斜视上马。
“今日之事,不必和他们说。”
怜珠犹疑未答,沈吟雪已一记眼刀过去。
“听见了吗?”
“是。”
骏马疾驰而去,夜里颇为喧闹,所幸府中上下无人惊醒,只剩怜珠站在马后尘土里,若有所思。
丞相府甚是奢华,只是站在门外见那漆木红墙,便庄严肃静得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她早到了一日,由着陈如烟下人的指引,不疾不徐进门。
雕栏玉砌,满堂富丽。
精巧小室壁上挂画精美,看署名皆是名师大家。
芙蓉纹路窗半敞着,炙热日光金光熠熠撒在一众婢女身上。
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的,是懒懒倚在美人榻上的陈如烟。
她并未抬眸看向来人,那精心养护的手轻飘飘往桌上精致小兽模样的香炉一点,便有人上前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