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安城内人心惶惶,生怕下一次患疫病的就是自己。
可那陈如烟仍是飞扬跋扈,大摇大摆乘马车出入街道,遇路上行动不便灾民阻拦便是呵斥,搅得城内天翻地覆。
“沈小姐,安抚使求见。”
沈吟雪正给粥棚灾民舀粥,被汗浸湿了的发还黏在眼尾,白皙小脸通红,垂眸敛了眼底疲乏。
那官吏语气虽毕恭毕敬,举手投足分明是不容置喙,手一抬,便是要请她走。
“请随我至县衙门府上。”
她不堪其扰,只得丢下手中的活,拿手绢粗略擦了额上汗,跟着在官吏身后。
那官吏大步流星,哪顾得身后的她。
但若是走得慢了,身后带刀侍卫必定催促,她只得一路小跑。
视线中恍惚闯进陈如烟,车帘遮了她半边面,她居高临下俯瞰地上不住哭闹的孩童。
那小孩沾了满面尘土,混了泪水,染成乌黑。
“陈如烟,你在做什么?”
正欣赏小孩求饶神态的陈如烟蓦地抬头,见沈吟雪头发凌乱,衣着朴素,却遮不住那国色天香美貌,不禁怒从中来。
“我在做什么,你还看不到吗?”
“别多管闲事,快走!”
沈吟雪未听身旁官兵催促,走上前去将孩童扶起,怒道:“怎在这欺负一个小孩?”
“我欺负他?他倒在路上,害我的马受惊,我还没罚他呢,怎么就叫欺负他了?”
“你!”
陈如烟一只手指抵在沈吟雪唇瓣,看了她身后官兵,戏谑道:“如今你也是自身难保吧,怎还有精力替他求情,与我作对?”
沈吟雪一咬唇,漆黑眸中厉色未减。
“这里是绵安城,容不得你来撒野!”
陈如烟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笑累了,便将手一挥,那车帘一甩,又遮住了她面容。
“行了,走吧。你们几个,还不快把她送去县衙门府?小心县令又罚你们。”
她的声音懒洋洋,字字敲在沈吟雪心中。
怀中孩童仍在哭泣,官兵已抓了她手要她立即离开,她只得遣人将孩童送回家去。
县衙门府内贼眉鼠眼的安抚使正悠哉饮茶,与灰头土脸气喘吁吁的沈吟雪截然不同。
他一抬眸,见了府门前纵使沾了路上灰尘也依旧大方得体的少女,凌乱发丝遮不住粉雕玉琢小脸。
沈吟雪只觉疲惫,倚在门边并未行礼,而是沉沉问道:“安抚使叫我来,所为何事?”
他恍然回神,嘴角勾笑,眼里狡黠清晰可见。
“听闻绵安府小姐在涝灾这几日,忙得可是不可开交。”
若不是县令克扣赈灾粮,朝廷派来的安抚使日日闲坐在县衙门府,游手好闲,又得皇后丞相庇护,她又怎何至于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思及此处,她忍不住怨怼:“您倒是轻松,每日待在县衙门府上喝茶,俸禄照领,不知安抚使职责所在。”
桌上茶盏碰撞,安抚使怒火中烧,压了嗓音:“你是说我渎职?”
沈吟雪不置可否,眉眼一垂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安抚使站起,面色阴沉。
“区区一个罪臣之女,以为自己成了侯府养女就飞上山头当凤凰了?你又有何资格指摘我?”
沈吟雪怒极反笑,弯弯眉眼一落,明眸皓齿叫人面红耳赤。
安抚使用舌头顶了左颊,将手背在身后,缓缓迈步到她身前。
脸上坏笑令人作呕,口中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惹得她汗毛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