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保护到这种程度,她的父母亲还是被害死了,而她,恐怕也要追随他们而去。
她自嘲一笑,散去已经松松垮垮的发髻,漆黑如墨的长发飘散,桂花香气被长夜洗净,不复往日清香。
发簪坠落,流苏摇曳,“叮当”一响,吸引她所有注意力。
她弯腰拾起那发簪,拢在手心转着圈观看,忽被侍卫夺取,她不免一愣,抬眸向他。
“沈小姐,不要做傻事。”
可他还是那副冷若冰霜模样,若不是这句话,她还真以为无论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干涉。
看他手上发簪一层金黄已然褪色,顶端尖锐锋利,再看她满脸泪痕,一副悲痛欲绝模样,误会她也是情有可原。
她莞尔,却觉脸上肌肉发酸,连笑都是僵硬,淡然道:“我倒还不至于那么脆弱,不过比起被皇后算计至死,还是自行了断更有骨气些,你说是不是?”
侍卫不语,将发簪放在沈吟雪面前桌上,流苏“叮当”一声,稀稀落落坠了满地,车厢狼藉,无人上前收拾。
沈吟雪眨眨眼睛,稍缓解了脸上肌肉酸涩,轻道:“那你陪我聊聊天,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
没有回答,也不知他答不答应,她便自顾自说下去:“要不我们聊一聊皇后,说说她接下来还有什么计谋?”
沉默——
“或者聊一聊长安公主,若她真到塞外和亲,将会如何悲惨?”
沉默——
“那聊一聊你最熟悉的太子殿下,这次会受到什么惩罚?”
“沈小姐,我只负责将您安全送回绵安府,不负责闲聊。”
她眼睫一颤,轻轻笑起来,却笑得肩膀都在抖:“你倒真是听他命令,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除此之外,你还关心其他事吗?”
马车骤然停下,马夫在前叫唤,说是绵安府已到。
车厢内看似两人对峙,实则只有沈吟雪一人情绪翻涌,侍卫仍是不声不响站着,伸手掀开车帘,彬彬有礼道:“绵安府到了,沈小姐请回吧。”
她“咯咯”地笑起来,笑得眼角泪不断,走下车前轻轻拍了他肩头,耳语道:“你倒真是忠心耿耿,若是宋清辞泉下有知,不知该怎么奖赏你。”
疯子——
侍卫难得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可并未被沈吟雪捕捉到。
她轻飘飘下车,见绵安府前已站了一席人,赵叔赶上前来拉着她嘘寒问暖,赵景轩隐在人群中,存在感却是最强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不知里面的是愤懑还是何物。
没有人关心宋清辞的死活,只有她一人在意。
沈吟雪有些恍惚,寒风凛冽灌进狐裘,雪飘进她怀里,细白雪花挂在睫毛上,她抬眼往进街头小孩手里一盏小小月兔花灯。
她的花灯呢?
好像落在京城,再也拿不回来了。
有些东西,也落在京城再也不见了。
她当时真应该回去取了那盏花灯的。
才几步路呢。
她不该听信宋清辞的花言巧语。
雪花纷纷而落,似乎是压垮了她,眼前天旋地转,转而变成了一片白茫茫雪景,她窝在雪里,却觉体内一丝暖意升腾,叫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