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打他上次喝醉之后,他再也没有露过面。
顾重阳不确定他是不是记得醉酒之后的事情,却隐隐明白,他定然是不高兴了。
她与他之间,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他根本看不上她。是她贪心,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之后不及时收心,还放任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他。屡次因为他的靠近而高兴,甚至幻想着有一天能与他长相厮守。
顾重阳嘲讽地笑了笑,她可真是痴心妄想。
他是王九郎!
上一世他以摧枯拉朽之势推翻了伪帝,扶新帝上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那些人攻讦他有不臣之心,他什么都没有说,第二天就在潭拓寺剃度出家。
他没有娶妻生子,他看破红尘最终坐化归西。
这样的人,什么事都不放在眼中,又岂会看上她。
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不要太贪心,却一次次地食言。
借着酒劲,她接近了他,做了她梦中想做了事情。如今梦醒了,再无遗憾了,也该放手了。
她跟他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顾重阳笑笑道:“我是想到岸上去,问问九郎行不行。”
“顾小姐稍等,待我问过九爷。”
瑞丰进去,很快又出来,脸上带了几分为难:“九爷说人生地不熟,码头鱼龙混杂,小姐是女流之辈,上岸实在不太方便。”
顾重阳很失望,定定地站了一会就道:“我是想上岸看一个病人,既然不方便,那就让病人到船上来好了。”
夜深了,岸上的喧闹散去,皓月当空,江风携着水汽吹得她身上凉凉的。
失惊咋舌不是什么大病,只要将舌下负责伸缩的那根筋所在的穴位扎一下,气血通畅,也就好了,刚才她用银针帮那老婆婆的孙子治好了病,一家人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要搁从前,帮人治好了病,她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可这一次,她一点也不开心,她很难受。她可以肯定,王九郎定然是记得那天喝醉时候发生的事情的,他一定觉得她轻浮不庄重,一定厌恶了她,所以才会对她这样冷淡。
或许他以后都不会再见她了。
这都是她自作自受!
一想到从此之后再也见到不到他的面,或是见面了也形同陌路,顾重阳只觉得心如刀割,眼泪也涌了上来。
王九郎站在舱内,见小丫头的衣裳被风吹动,眼中的神色就慢慢冷了下来。
他喝醉了,轻薄了她,应该给她一个交代。
他若是身体康健,一定毫不犹豫地娶她。可他不能,他身体有疾,活不到四十岁,他不能害了她。
她一个小姑娘,从前定然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定然是吓坏了。按着她从小受到的三从四德的教育,她定然又怕又羞。
小丫头信任她,遇到事情之后已经习惯了来找他商量对策,这几天她情绪消沉睡眠难安,他都看在眼中。
他不敢见她,就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不知道如何给她一个交代。
他是怕的,怕她要求他负责,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怕她质问,怕她生气,也怕她恨他。
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王九郎,竟然如此懦弱!
王九郎苦笑,揉了揉眉心,他为何要喝酒,将自己逼到这步田地。
隔着窗户,王九郎的视线在她的身上纠缠。
他看到阿敏与阿纳连劝了好几次,她都无动于衷,任由那如娇花嫩柳一般的身躯站在风口里吹,一副毫不心疼自己的样子。
他看到她装作不经意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然后两只手撑在栏杆上。
她哭了……
王九郎大恸,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他轻薄了她,没有给她交代,她几次找他,他避而不见,她觉得自己失了清白,无颜见人……
难道说,她想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