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衔月是趴在严禹成的背上的。
他侧首,一侧的脸压在严禹成的肩膀上,浓黑的眼睫垂着,眼皮上有一层薄薄的红,鼻尖和面颊上也润出明显的红,看起来在发烧。
但他的体温又在持续降低中,额头摸起来并不烫,反而有些凉意,像是在夏日水井里冰了片刻的玉。
太冷了,他仅残留的一些意识都用在黏严禹成、汲取温度上,完全是把背自已的人当成了一个行走的热水袋。
偶尔,被过轻的呼吸贴太久,严禹成会往旁边侧些,但巫衔月会无意识地追过去,像是猫在吸人。
陷入昏睡,只有本能动作时,他反而更像是一只长毛猫了,看起来过分漂亮,又有些可怜的那种。
可能是感觉到视线,巫衔月垂在空中的手动了动,他越发地侧首、将自已埋起来,手臂也向后收去,只在严禹成的肩头露出一点印着红的指尖。
他整个人想缩成一小团,又因为被背着,只能像是一滩猫水一样伸展着。
这是……
哪怕第一眼看去,巫衔月的衣物很整齐,面庞上没有一丝污渍,程千昱的面色还是陡然一沉,视线像是箭,破空钉向严禹成。
严禹成看起来伤得很重,左手的肩膀明显脱臼过、刚被正好没多久,面上有一团带着清晰指痕的淤青,还交错纵横着两三个巴掌印。
看起来不再正直得令人信服,相反,很令人狐疑他是干了什么缺德事才被照脸打。
最重要的是,严禹成的脖颈上还虚虚挂着一段布条,那段布条看起来是被用力撕扯过的,已经破破烂烂的了,相对应的,则是他脖颈上一道道的勒痕。
布条的另一端蔓延向严禹成的后背,从正面看不知所踪,但只要是眼睛和脑子正常的人,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猜到布条的终点绝对在巫衔月的身上。
严禹成的脖颈上不只有勒痕,脖子和右侧肩膀相连的地方也是青紫的,看起来是被重重踹了一脚。
……或许不止是一脚,也不止被踹了肩膀。
走动时,他一侧的腿会时不时不自然地停顿一下。
在他们走进五楼的那一刻,堵住楼梯口的阴气不情不愿地渐渐散去,部分阴气在空气中淡化,部分阴气像是蛇沿着地面爬行,狰狞地缠住严禹成。
但丝丝缕缕渗进人体的阴气很快又被排出,严禹成的意识清醒,意志坚定,根本不为阴气所动,顺脚踩了下,他侧了侧身,把巫衔月往后挡了些,皱眉问:“你们……”
是天师?
不像天师,倒挺像凶手的。
“你好,”在程千昱不客气地质问出声之前,温时序开口,面上是比较温和、又带了些疑惑的微笑,“你们是在四楼遇到域主了吗?”
他伸出手,就要接过巫衔月,“把他交给我就好,麻烦你了。”
“不用,”严禹成立刻后退避开,“我背着他就好。”
顿了顿,他解释:“……他不喜欢被人碰。”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对上,几秒后,温时序笑着收回手,“好,那麻烦你了。”
“跟我来,去办公室,那里有沙发,可以为他处理伤势。”
说到‘处理伤势’,严禹成倒是没有异议,他皱着眉看了看正在瞪自已的程千昱,又看了看像狗一样不停地动鼻子、越闻越靠近巫衔月的宋愠,见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走的意思,只能抬脚先跟上温时序。
“我检查过了,他没有外伤,”他说,“但是……”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程千昱看见了巫衔月压在严禹成肩头、只露出一部分的侧脸,小小的,干干净净,很白,下眼睑红彤彤的,眼角和眼窝下一点也有泪水长时间流过而留下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