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清润如玉,似涎玉沫珠时的回响,言语里带着的调侃与戏谑让人不由得将原本紧绷的心弦都在不知不觉中松懈了下来。
众人连同那些鲛人都诧异朝胡同口看去,却见到一个锦衣青年男子正不徐不疾,拱揖指麾地朝这边走来,手中折扇轻摇,走过一旁的鲛人时还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好似全然不在乎这些比他身型高出足足一个肩膀的怪物会突然暴起将他击伤一样。
那青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短衫小厮打扮,衣着利落的年轻人,正费力地拖着一个拖车,上面堆满了箱子。
这突然出现的来者,竟是先前前往鲲鹏教隐藏火药处的诸葛奇和周折二人。
鲛人并不认识两人,见这两个身形弱小的人族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大摇大摆地走到自己近前,与自己擦肩而过,竟丝毫不在乎自己会突然发难将其轻易捏死,不由得都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李群和曾响都是见过诸葛奇的,只一眼,便看到了周折拖着的大车上成堆的木箱,心中已然知道那便是鲲鹏教藏在城内剩余的火药。
既知诸葛奇已然得手,那边说明剩下一个时辰便有机会彻底拖延住鲛人的攻势,活命逃离澜城的机会大大增加,心中自是振奋不已。
可二人又见诸葛奇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鲛人之中,简直就是自投罗网,不由得大惊失色,生怕诸葛奇一个不慎便将澜城最后的逃生希望彻底泯灭于此,曾响不由得焦急喊道。
“诸葛少东家,你赶紧走,咱俩拼死也会护着你把东西送去给陆小哥的。”
曾响还未等诸葛奇反应,便快步冲上前,想要去以自己性命吸引鲛人注意,为走入鲛人之中的诸葛奇重新挣回一线生机。
只是一瞬间,他心中便已经下了定论,那车箱子比在场所有人的命都重要,绝不能有失。
无论诸葛奇是何原因突然出现,又是为何胆敢如此大胆地走入此地,看起来弱不禁风毫不设防。
就算诸葛奇自有想法或是变故,但曾响却已经做出了决断。
反倒是诸葛奇在鲛人错愕分神之际,居然闲庭信步般的穿过了鲛人之中,走到了两人近前,见曾响如此说话,不由得笑道。
“为何要我赶紧走,在下路过这里,看到你们两人有难,还想说好心搭救,若是你又让我和周折就这样走了,岂不是浪费了在下的一片心意?”
曾响听闻,愣住了。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位大昭商会的少东家居然是如此拧不清楚状况的人,这般场合就算是武道大师前来都尚且不敢说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只凭这贵气公子哥儿和一名还要拖着拉车的仆人,如何搭救自己二人?
如此不明事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妄图救人,反而还会将自己搭了进去?
诸葛奇是否会因为自己的莽撞和无知而死,曾响并不在乎,可他却在乎周折推着的那一车火药。
那是澜城之中剩余人族的希望,绝不容半点损失。
还没等他说话,却听到距离不过诸葛奇两步之遥的一名鲛人面目狰狞的呵道。
“呵,你想救人?当自己是什么人?既然来了,就都留下来去死吧,都别走了!”
那鲛人说话间便举起手中大刀,朝着诸葛奇不由分说地砍了过去。
曾响看到这一幕简直瞠目欲裂,想要上前相助,却奈何距离还有数步之遥,难以施以援手,只能大喊!
“小心!”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鲛人的大刀已经临在了诸葛奇的头顶,却无论如何都劈不下去,众人惊愕看去,却见原本还吊在诸葛奇身后拖车的周折不知何时已经欺在了那名鲛人面前,先一步将手中短刀捅入了对方腹部,另一只手撑住那鲛人高举的大刀,竟然仅凭单手之力,就让力可搬山的鲛人寸进不得。
诸葛奇面上丝毫不见慌张,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用扇骨敲了敲对方被周折架在自己头顶的钢刀,露出不悦之色啐道。
“在下在和别人说话时,最讨厌畜生犬吠,没点周全礼数,就算用了这燕京官造的钢刀,也不过是蛮夷杂鱼而已,亏我原本还对你们抱着期待,以为折魁会有所不同。没想到还是见识浅薄,妄自尊大,难登凉风大雅。”
他这话说得让人摸不清头脑,但其余鲛人却因这一幕看得五脏俱焚,见这公子哥的一名手下在顷刻之间就将自己的同伴轻易诛杀,厉声喝问道。
“你是什么人?”
须知鲛人体强力壮,并不仅仅表现在体格之上,比起相对娇弱的人族而言,鲛族在武道之上的天赋也是人族无法与之媲美的存在,有着云泥之别。
整个澜城千余背水军之中,也唯有寥寥十余二十人能够做到独战鲛人而取其胜,就连统领背水军的将军罗卫国也不过能做到勉力以一敌数,仅此而已。
如今那些背水军已被鲛人尽数剿灭,却不知从何处又突然冒出一个无名之辈,能够如此轻描淡写地当着所有鲛人的面,以迅雷不可阻挡之势轻取他们的性命,而非奋力而为,如何能不让他心惊胆战。
就连一旁的曾响和李群也没有想到,那个一直站在诸葛奇身边,似乎不爱说话的仆人手下居然深藏不露,身手如此不凡,不由得大受震撼,半晌说不出话来。
诸葛奇笑道。
“周折,人家问你名字呢,看来你也要被这些鲛人惦记上了,就是不知道你若是死了,他们会取你身子上的那一部分去做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