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鸣不知道诸葛奇为何会突然发出如此感叹,不由得心中疑惑,这才发出这般疑问。
诸葛奇却未曾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摇摇头,摆手笑道。
“在下只是感叹一声罢了,罗小将军不必如此大惊小怪,不过这匹孛马,罗小将军可要好好善待。”
罗子鸣眉头一皱,他知道诸葛奇话里有话,这人也不明说,不屑道。
“这个自然不必你说。”
说罢,便不再理会诸葛奇,回头轻抚起孛马脊上的鬃毛,替其理顺。
对于罗子鸣而言,这匹孛马自他出生起,就陪在父亲身边,看着他一点一滴长大,见证过自己的成长,陪伴过自己过往那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
昔年时,父亲总爱将自己放在马背上,让这匹孛马载着自己四处狂奔,年幼的他会被吓得哇哇乱叫,不敢再骑上马背。
后来自己调皮,父亲罗卫国又忙于军务鲜少能够照顾自己,时常离开澜城在城外嬉戏忘了时间,待反应过来时已是黑夜,他和同龄的伙伴会因为怕黑而吓得不敢随意走动,也是这匹孛马突然出现,将自己驮回家中,然后被等候多时的父亲一顿狠狠的教训。
再到后来,自己入了背水军之中成了一名小将,高飞被父亲派在自己身边陪伴,虽然并不寂寞,可这匹孛马和父亲却越来越少与他有更多的交际了。
唯有每日晨训或战事发生时,才能见到父亲和这匹孛马的身影。
即便往昔归家,也不过是看到父亲房间里漆黑一片,似乎无人归宿。
如今自己已经二十余岁,再回想起来,似乎往年时光,似乎从未在意过这匹老马的年岁,就连父亲渐渐发白的须发,也因为藏在头盔之中的缘故,而难以注意到。
直到昨日自己因为陆羽出现在澜城之中,他前去禀报与父亲之后,父亲突然半夜归家,将自己从睡梦里拽醒,一阵叮咛嘱咐。
当时的他一片睡眼迷蒙,只听清了父亲的军令,依稀看见了父亲卸下盔甲后已经满头白发。
却又未曾意识到父亲当时的军令,竟然可能是他与其的最后一面。
直到现在,当他靠在马背上时,感受着这童年时光里令他熟悉的体温和安全感,回想起方才千钧一发的危难关头,这匹孛马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还坐在马背上,手中握着背水军的军旗,悍然无畏的模样。
就好似少年时,孛马驮着他纵情狂奔,他被这风驰电掣的速度感吓得哇哇直哭,父亲会突然出现在马前,替他扯住孛马的缰绳一般。
只是如今孛马在自己的身旁,可父亲却不知道去了何处。
他叹息一声,轻轻拍在孛马背上,悠悠说道。
“你为什么不跟在父亲身边?会来我这里呢?”
孛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语,马匹圆润的眼珠子里透着一丝红润和湿意,轻嘶着用鼻孔顶了顶他的脑袋。
罗子鸣轻轻笑了笑,知道它是在安慰自己,只是一夜之间,原本前一日还少年意气,风发正盛的他此刻似乎却沉着了许多。
或许是每一个少年的成长都需要磨难,一如陆羽的那一夜般。
唯有沉入泥泽里的尸骸,才有机会孕养出盛世绽放的白莲,埋藏在熊熊烈火灼烧后的灰烬之下的铸铁才能煅就最为惊世的枪鸣。
他在一个多时辰前,就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擦拭掉了眼泪,将内心的柔弱埋藏。
罗子鸣回应了孛马的安慰,站起身来,取下腰上别着的钢刀,用破布条将一根废弃的长棍和刀柄缠紧,抓着长柄舞动了几下,划出裂鸣声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看向孛马说道。
“我爹最厉害的就是这马上刀法,他守城墙用不上你,既然把你留给了我,那你以后就陪我把我爹这一套刀法继续传承下去吧,也让燕京里那群等着看我们笑话的人看看,背水军拼了千年,才换出来的威名,不会因为他们的阴谋诡计而彻底泯灭在过去。”
孛马长嘶一声,站起身来,让罗子鸣翻身上去。
长刀舞动,身影巍峨,胜似一骑当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