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汉大丈夫顶立于天,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对京一的这番话老者甚是满意,随手向京一抛去了一枚青铜令牌,随后便跨步走出屋外。
京一躬身相送,其余八人亦步亦趋,就在临近转身之际,京一突感有一道目光定定落在了自已身上,他不敢抬头去看,直至察觉目光消散,京一才缓缓挺起腰身。
看着老者一行渐渐远去的背影,京一不自觉就握紧了手中的铜牌。
是夜,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吃过了晚饭,老妇便将京一唤进了里屋,就着橘红色的煤灯照耀之下,坐在高堂之上的老妇仿似陷入了追忆,神色有些恍惚。
见她不言,京一也难得没有打岔,一老一小就这么静静待在里屋,只余那橘黄色的光影不住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老妇终于从追忆中醒转,见京一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已,遂有些无奈的轻声笑道:“老啦老啦,人这一上了年纪啊,就不免有些多愁善感,呵呵呵呵。”
说着在京一不解的目光中缓缓掏出一枚通体漆黑的戒指,眼神,透着些唏嘘,道:
“这是你母亲生前佩戴的戒指,也算是他们留下不多的遗物了,我不知道往后我还能活多久,你现在也当家了,这枚戒指,以后就交由你来保管吧。”
就着橘红色的烛光,京一定定看向眼前这枚平平无奇的戒指,眼前仿佛,也看到了那个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却记忆模糊的母亲,记忆中的母亲,好像是个温文尔雅且时常透着笑意的女子。
沉默接过外婆递过来的戒指,京一指头揣摩半刻,跟着道:
“姥姥,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等京一学会了本领,定会寻遍名山古迹找到那续命延年的神药给您增寿续命。”
“呵呵呵呵呵。。。。。。。你有这个心姥姥就知足了,那些个神药姥姥可不稀罕哩,你只要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姥姥。。。。。。”
京一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老妇却已经摆了摆手让京一停下,而后说出了一番让京一既惊喜又震惊的话来。
“京一,其实你还有一个妹妹。。。。。。。”
屋内昏黄的古灯反射出老妇此时愧疚的神情,以及,京一那变幻莫测的神色。
谁都不知道京一在听到这消息之后是什么感受,原以为这世上自已只有老妇唯一一个亲人了,可现在却突然被告知还有一个身上流淌着跟自已一样血脉的人活在这世上,内心的感受大概只有京一自已知道其实自已是喜悦大于无措吧。
此刻静谧的里屋京一在沉默,老妇似乎也没有打算开口,屋内的气氛几度压抑,最终,还是京一打破了沉默。
“她现在在哪。”
对此,老妇没有去看神色有些木然的京一,而是目光穿透门帘望向了外边,缓缓开口:
“那一年,你父母出海捕捞未归,你,还未满一周岁,小瑶,则还未曾满月,家中,只余我们三个老弱妇幼。你当时的身子骨很是羸弱,常常一个昏睡就是三五天,我请了镇上的大夫瞧过,也说不出个所以来,当时以咱们家的条件,又怎能撑得住隔三差五请动大夫上门?
再多的积蓄,自然也经不住花,日子每况愈下。
寻常时节还好些,但到了季冬,日子就更为艰难,我毕竟年纪大了,少吃一顿也无妨,但小遥不行啊,她才那么小,可怜她小小年纪也要跟着我们受苦,这一天天的,自然经不住饿,那哇哇的哭啊,真是叫人看了不落忍。
要不是那段日子邻里街坊相互救济,咱们三人可能就熬不过那个冬天了。”
老妇并没有正面回答京一的问题,而是缓缓讲起了陈年往事,京一,也默默地在旁边仔细聆听,脸上看似平静,实则手指已经捏至泛白。
“有一天,小瑶忽发了高烧,啼哭不止,我也跟着慌了手脚,这时,小瑶的哭声惊动了门外的一对夫妇,他们闻声而来,我至今还记得他们当时看到小瑶那惊喜的目光。”
说到这儿,老妇语气顿了顿,微微抬起眼帘看了眼京一,而后沉默半响继续道:“在见了小遥之后,他们第一时间便脱口而出希望收养小瑶的请愿,那时候的我早已是心力交瘁,无计可施,犹豫不决档口,我从他们眼中看出他们好像是真心喜欢小瑶这孩子,便请求他们能不能先行救治好小瑶,而后再行商议。”
话音一落,姥姥停了下来静静望向京一,可后者还是一动不动的杵在跟前,只是那不停闪烁的目光证明其内心的不平静。
老妇静静审视片刻,也没能从京一脸上读出些什么,便又开口继续道:
“他们都是术士,只是轻轻抚了抚小瑶,让我束手无策的高烧顷刻间便好转了,小瑶不哭不闹安静入睡。”
“看着小遥熟睡的小脸,以及他们那举手投足间所散发而出的贵气,我最终还是妥协了,便拿出了你父亲离开时留下的戒指交给了他们,嘱咐他们待小遥长大懂事以后定要交还给她,再之后,他们夫妇两留下一些钱财便走了,临走之前说是,他们来自凤城。”
不知是不是错觉,京一发现此时的姥姥好似苍老了许多。
“有机会。。。。。你就去看看吧。。。。。”
“知道了,姥姥您也早点休息,我。。。。会去看看的。”
姥姥已经走了很久,但京一的内心却还是久久不能平静,盯着手中那枚姥姥留下的黑黝戒指,京一找来了一根黑线把它缠紧挂在了脖子上,看着胸前的戒指想到之前姥姥说的另外一枚。
妹妹么。。。。
随后的几天,京一一家子还是如往常一般照常生活,谁也没有刻意去提京一即将要上山学艺的事情,但看着姥姥一天一天逐渐红润起来的气色,京一知道,姥姥的病,应该已经痊愈,而距离自已离开的这天,也要来了。
是夜,京一默默写好了留给姥姥的信,趁着天色渐黑,就独自离开住了十多年的家。
京一没有带走一分钱财,信里特别嘱咐姥姥别省着,想吃些什么就给刘婶去买,自已这些年给人干活跑腿存的这么些钱应该够姥姥与刘婶衣食无忧的过上三五年,那个时候,自已也该学有所成回家探亲了。
只是不知,就在京一步出院门,一道黑影忽然现身窗边,那佝偻着的背影,就这么在月色之下静静的目送京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