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席面,由方氏帮衬着操持了大半个时辰才罢。鸡鸭鱼肉,时蔬山货,足足备了一十八道。
王婆子久不见荤腥,坐在桌旁两眼放光。口中津液肆溢,一颗心早扑进碗盘里。偏嘴上同赵氏方氏说着客套话,又狠狠将武大称赞了一番。
“要说镇子上,除了县官老爷,就属武头最有面儿。各家各户有子女的,哪个不艳羡赵娘子生得两个好儿郎。
大郎官府当差,二郎又是生意上的一把好手。日子不说红火过巨富商贾,一般二般人家,定是比不过的。”
赵氏眼梢含笑,今日之事办得颇合她心意。宴喜办得就是一家人的脸面,菜肉虽贵,她心里欢喜,花销出去的也没大在意。
她揭开桌上酒坛泥封,正要往杯盅倒酒,被武大眼疾手快接了过来。
“特买的果酒,不大醉人,兄长嫂嫂多饮两杯。今日婚宜,托赖婶子办得漂亮,回头还得包个红封与你道谢才是。大家饮一杯。”
众人依言,各端了杯盅。一口入喉,方氏直呼畅快,武怀安紧着又倒了一圈,才坐回凳上。
几杯酒下肚,赵顺挟菜进口中嚼着,“此事不通知你夫家那边,回头会不会过来闹。”
赵氏撇撇嘴,放下筷箸忿然倾诉:“当初青山伤重,我上门求了几回,他们全都视而不见。
自古以来,老大支应门户谁不看重,幺儿岁小,得尽宠爱。唯独夹在中间那个,苦楚倒是吃够了,却入不得各人的眼。
家中三儿,只那老太太一颗心,早偏去了十万八千里。其他两个哭诉一通,哪还管得来最不上心的那个是生是死。
那之后,我便发了愿,今生今世定同那头断个干净。大郎二郎往后若因这事同我心生嫌隙,我也管不了了,自过我的日子去。”
方氏闻言叹了几息,重重啐道:“一帮见钱眼开的恶毒混货,哪有亲手足生生看着兄弟断气不救的。银子能比得人命要紧?”
武青山死时正当壮年,彼时,武大刚满一十五,武二将将一十。
在一次截盗时,武青山不慎伤重,被衙役抬回家时,已然奄奄一息。
赵氏在乡下成日受闲气,转头撺掇了武青山搬去镇子上,赁屋别住。家里三张口等着饭吃,仅靠他一人工食支撑,哪有多余银钱治病买药。
赵氏带着武二郎连夜赶去武家村,先求了那两个嫡亲的,又向族里各家借了个遍。
亲近的都避而远之,莫说旁系或不大相干的人。
武青山没等来赵氏带回银子,却在武大隐忍的哽咽中断了气。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幸得武青山好友张忠引见,这才有武怀安如今的体面。
“舅舅不必忧心,家中自有我在,哪个敢上门闹,打出去便是。”
武怀安执杯敬去,言语间的不屑显而易见。
“好小子。你也二十有二了,可有相中的闺女。二郎可跑在了你的前头,你加紧才是。”
“舅舅,舅母……来,喝酒,吃菜。”
武怀安忙打岔,逗得桌上几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