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也曾昌盛一时,通衢广陌,商肆林立,引得众多官员赴任,皆慕其富裕之名,彼时繁华犹可追念。
然花开花落,时过境迁,如今的临城却似繁华梦断,街巷之间尽显萧瑟之景,百姓困窘,民生维艰。
那些为官者,便常嗔怪朝廷所予俸禄难以满足其欲壑,如今这临城凋敝,更是无法从穷困的百姓处榨取分毫油水。
于是,心野者纷纷弃官而逃,另觅高枝;恋栈者亦无心政事,在其位而不谋其职,每日只盼着能寻机谋取私利,哪管百姓死活,即便听闻朝廷将遣巡检使前来查访,也不过是略施小计,妄图蒙蔽上听。
仅仅在城门口随意安置了两个官差站岗,那二人面色慵懒,身形懈怠,不过是摆摆样子,做做门面功夫,应付了事而已。
“大人,大人,巡检使大人,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一声凄厉的呼喊传来。
只见一妇人跌跌撞撞地挤过人群,她发丝凌乱,身上的衣衫破旧不堪,补丁层层叠叠,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孩子。
未及靠近应以安,妇人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额头触地有声,地面的尘土沾满了她的发丝和脸颊,其情状甚是可怜。
“莫要如此,先起身回话。”
应以安当即快步走上前去,扶起妇人,试图安抚妇人激动的情绪,以便了解这其中的冤情。
妇人怀抱着尚在襁褓中嘤嘤啼哭的婴孩,“大人,求您救救我丈夫!”她泪如雨下,“家中贫寒,米缸见底,丈夫为了能让我和孩子吃上一口饱饭,咬牙跟着他们出海去了。那是怎样的凶险,他心中怎会不知,可为了这个家,他还是去了啊!”
她怀中的孩子也哭得声嘶力竭。
“谁曾想,这一去,等来的竟是噩耗。他们回来了,却只有六个人,他们竟污蔑我丈夫,说他心地不纯,在海上要害他们。可这街坊四邻都能作证,我丈夫平日里善良憨厚,连只蝼蚁都不忍心伤害,怎会做出如此歹毒之事?”
妇人又跪了下来磕头。
“这让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孩子还这么小,他不能没有爹啊!大人,您是朝廷派来的官,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还我丈夫一个清白!”
额头瞬间红肿破皮。
辛允上前将人搀扶,“她是个好官,肯定会为你做主的,先起来吧。”
应以安抱起地上的孩子。
此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压低声音却又故意让众人听到,“在这临城啊,大巫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主儿。哪怕是朝廷派来的大人,没有大巫点头,恐怕这事儿也难办哟……”
话语刚落,百姓们挪动脚步,让出了一条狭窄的路。
路的那头,海风裹挟着淡淡的鱼腥味儿吹来,一个身影逐渐清晰,那人身着绣满神秘符文的长袍,右手握着法铃,正是掌控着临城人心的大巫。
“哼!”
大巫走近,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目光轻蔑地扫过应以安,“我们临城,虽在朝廷版图内,然护佑这一方水土的,乃是那威严莫测的海神。海神之威,可翻云覆雨,能保我等风调雨顺、鱼虾满仓,那才是临城百姓真正的衣食父母。这城中之事,自然该由我们遵循海神的旨意自行解决,你们这些朝廷的人,还是莫要多管闲事,免得触怒了海神,给临城带来灾祸。”
不得不说,这大巫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在百姓的耳边回响,让他们深信不疑。
那绣满符文的长袍,那高深莫测的法术,以及他平日里展现出的一些‘神迹’,都使得当地百姓对其敬畏有加,心甘情愿地将家中最好的供奉献于他的面前,仿佛他就是海神在人间的传话人,掌控着临城的生死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