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习惯多年养成,且作为商人本人,最不会干的蠢事就是依照广告看商品,依照价格定价值。
他沉敛的眉目有些出神,总感觉人和人第一次的见面相处,就能影响之后所有的发生。
就像艾雷科布雷斯导的那部《蝴蝶效应》系列片一样,不同的开端带来一连串的不同进程。
他第一次看到的纪潇黎是那样一种狼狈可怜的模样,能看得见她眼里的无助与惊慌。
——那种东西在人性里最为真实,以至于后面的相处,他都凭借着第一次的伸手,触碰到了她不喜欢展示在人前的脆弱与善良。
那是和他们一个一样的人,有血有肉,能爱会恨,还带着一层厚厚的保护壳的女人。
谁让鱼清明,恰好撞见了她脱下保护壳的样子呢。那是个契机。
鱼清明记得生日宴后,作为东道主的礼貌去看她的样子,当时病房里东西被她父亲摔得七零八落,父母吼声震天,随后离开得怒气冲冲。
纪潇黎不哭也不闹,冷静地按铃让人来收拾,说那些碎片是自己嫌东西难吃摔碎的。
那种神情很麻木,就是一种多年的习以为常。直到她发现了他,表情这才开始变得尴尬。
他不过就看着她的手问了一句疼不疼,纪潇黎那时抬起的眼睛里竟然藏着受宠若惊,干涸了十几年的眼泪在他一句不痛不痒的问句里潸然落下。
……
纪潇黎把鱼清明的那件外套出乎意料地保存得非常好,还给他之前还腼腆地问他习惯用哪个国家产的香料。
鱼清明无奈地笑着说自己并不给衣服熏香,纪潇黎还哭丧着脸说,难怪她挑了了一百零五种味道还是不对……原来那是他特有的啊,那就定为找到的第一百零六种吧,无色无味的味道。
……
鱼清明再去看望她的时候,病房里突兀的又是一片狼藉,他在医院外面绿荫广场的鹅卵石上找到她。天色昏暗日光西垂,那个身影就像囿于鹅卵石上的青色苔丝。看到鱼清明的时候她扯出一丝若无其事的笑。
鱼清明知故问她在干嘛,她说练习走路。
鱼清明看着她那打着石膏明显还不能落地腿有点生气,可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夕阳里她说,她本来就这么孤独。
……
她知道鱼小满的哥哥叫鱼清明的时候,鱼清明已经成为代替那两个纷争不断的上辈,时不时过来带她下楼走走路的“朋友”了。就只是那种奇特,纪潇黎看到他心情会变平静,在他微笑的时候回以微笑的朋友。
那次纪潇黎并没有笑,把那些天花乱坠的报道递到他面前。鱼清明沉默了,然后说了好些话。说这些他或许早该告诉她,然而又好像没必要告诉她。如果需要对不起,他表示抱歉,如果不再需要和他认识,他就礼貌地告别。
纪潇黎那次也沉默了很久,考虑了很久,才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说:
鱼清明,我不想骗你,我其实,非常讨厌鱼这个姓氏……可我不讨厌你。
……
纪潇黎其实非常有礼貌,和他聊天的时候会先问上一句你忙不忙,想去商场转转的时候会问上一句他乐不乐意,晚上睡觉前会说上一句谢谢或者晚安……所有的嚣张跋扈,在和鱼清明相处的时候,似乎都不需要。
因为她在微笑面前失去了嚣张跋扈的理由。
纪潇黎有一次突然说,鱼清明,你好像在改造我,护士说我最近没什么脾气了,也爱笑了,我朋友主动记得我生日了,还祝我生日快乐,我还发现我最近不讨厌这种浅色的白色病服了。
鱼清明说,彼此彼此。那你感觉是好还是不好呢?
——感觉很困惑,可又觉得很安宁。
……
鱼清明更多的一些小的情节讲给狄庚霖听,然后然后慢吞吞的,又有点淡然地说:“我想一个人的人格对外输出,是和这个世界对内输入有直接关系的。我给她一个微笑的时候,她还给我的也是个微笑。”
“所以,我其实……并没有觉得她很坏啊。”他说。
“我……我承认你的逻辑,也有点同情她那黑暗的输入。”狄庚霖突然有点脸红,然后讷讷怔神道,“她似乎也挺无辜。”
这个问题不得不逼得狄庚霖反思,鱼小满是鱼小满,鱼清明是鱼清明,就算鱼清明是鱼小满最亲爱的哥哥,鱼清明也还是鱼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