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鱼小满左顾右盼,两人经过一大片草场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只狗站在不远的小山坡上,正对着西沉的月亮,有意境地扯开嗓子嚎叫。
矫捷的前肢,粗壮的后肢,还带着一条毛毛的大尾巴,毛皮在月亮下散发着润泽的油亮。她便随口说了句:
“那是谁家的哈士奇,长得真漂亮。”
顺着鱼小满的方向打着手电筒照去。
顿了几秒,简缘摸摸鼻子,不由得目光羡慕地感叹了一句:
“你们城里人说话真好听。我们山里,都管这个叫狼……”
静默了几秒。
随着简缘绷起来的面部神经,鱼小满不由自主跟着他屏住呼吸,放低了身子,悠悠回过神来。
……狼!!!
鱼小满所有的心绪突然全部收起,吓得魂飞魄散,随着简缘短暂又急促地一声:“跑!”,两人玩命地放开了脚丫子。
……
两人到了大部队的时候,天都亮了。
鱼小满在雨里看见了简律辰。
当时鱼小满正在负荆请罪地,主动帮大伯父在那边烧着黄色的纸钱,熏得泪流满面,一面边点头边在大伯瞪她的目光里说着“我错了我错了大伯”。
——关于男士烧纸用右手,女士烧纸用左手这种偏僻高深的祭祖知识,一向抱束菊花就完事的鱼小满,怎么会知道?
结果她刚开口,大伯眼睛瞪得更气愤了:“烧纸的时候不要说话!”
“……”鱼小满诚惶诚恐地点头,目光四处寻求救助的时候,就看到了远远游离于人群之外的简律辰。
雨水和烟雾混合在一起,把视线渲染得有些模糊,鱼小满匆匆抬头,心脏却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那样的身影,带着太为孤独疏离的悲伤。
晨光微露里,山头远远的另一边半腰凸起,春日里被洗亮的绿意包裹着一方矮矮的土冢。
简律辰单薄肃杀的身影就立在那方土堆前,撑着一把山里灰色油布的伞。
乌青的云层压在他的头顶,看不见的雨丝在湿润的空气里缭绕,几缕晦涩的日光从里面倾泻出来,有种无法纾解的幽沉。
“那是……”鱼小满停住了。
“魂归故里。”
大伯父方言里似乎说的是这么几个字,看了那边一眼,然后按下鱼小满的头,又说了一句话。
简缘望着疑惑的鱼小满解释:“大爷爷说让你等会这边弄完了去看看小叔。”
简律辰每次都会在那个坟前呆上好长时间,从来也不上香,就站着,什么话都不说。大爷爷心疼他,习惯了,简缘不懂那种感受,然而也习惯了。
鱼小满明白过来,那是简律辰父亲的坟墓。
好像所有人都明白简律辰和他父亲之间的感情,在这边祭祖完毕后都纷纷离去,并没有对留下来的简律辰多加打扰。
鱼小满靠近,简律辰却并未发觉,目光滞在某处,眸底缓缓流动。
他的侧脸忧郁低沉,净是落寞的气息。
“律辰。”鱼小满轻声喊了一声。
简律辰回过头来,先是讶异一闪而过,随之指尖蜷起收紧,眉目融成了不虞的沉沉神色。
“谁让你来的?”
他那么问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冰渣一样的疏冷。
鱼小满一愣,以为自己打扰了他,目光有些惴惴,举起手里燃着的梅红色焚香,很快向他表明来意:
“我……我来给伯父上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