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谱上清一色的都是男孩的名字,女孩是不配上族谱的。如果女孩的名字上了族谱,那一定是无上的荣光。
可我刘来娣,不稀罕。我一想到自己的名字将永远和刘大壮、刘旺财排在一起就恶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刘大壮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才让我考上大学。
实际上,他们只把我当菜狗养,只要不饿死就行,长大了还就卖钱。
上次那个陌生男人离开刘家村后,刘旺财偷偷跟我说:“你知道爸妈为什么同意你上大学吗?”他得意地笑着,“妈跟爸说,上了大学,可以要二十万彩礼,到时候我就有钱娶个更好的媳妇。”
如果不是刘旺财告诉我真相,我还真以为他们大发善心同意我上大学了。
我站起来说:“爸,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孩上族谱这回事,您这么做怕是破坏了规矩。”
我爸听了勃然大怒,他怎么也没想到,柔弱的我,缺爱的我,竟然会拒绝他的施舍。
“刘来娣!把你的名字写在族谱上,那是看得起你,自古就没有女儿上族谱的理。别给你脸你不要脸。”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看着我俩吵。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当面跟他杠。
“那你就别给我脸了,我要不起。我不要脸事小,您破坏规矩事大。”
我爸正要说,一个亲戚附和道:“对,破坏了规矩。”
这个亲戚一呼百应,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反对将我的名字加进族谱。
我心里冷笑,要知道上一秒还是他们说的“好”呢。
真是一把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看到众人的反应,我爸脸色难堪,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台。
“不上族谱也行,你刘来娣去到哪都是我的闺女,打碎骨头连着筋,你有今天,都是因为我们两口子对你严厉的教育,你得学会感恩。”
我爸慷慨激昂地说着,我妈在一旁附和。我不再听他们说什么,只是埋头吃菜,心里打定了主意:我必须逃离他们。
在村长的帮助下,我顺利地去了北京上了大学。至于升学宴收的红包,我一分钱也没见着,全部进了我爸妈的口袋里。
我做梦都想离开刘家村,怎么可能一直被他们拿捏。
离开刘家村那天,村长拍拍我的肩膀道:“来娣,好好学习,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要走得远远地,别回来了。”
我顿时红了眼眶。村长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和最重要的人,没有他就没有我今天。
“我走得再远也不会忘记您的。”我虽然穷,但不缺心眼,我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孬。
村长撇过头,擦了一把泪花,捏了捏我的肩膀:“走吧,傻孩子。”
9
我上大学之后,申请了助学贷款,还做各种兼职,寒暑假也没有回家。
大学的生活忙碌而充实,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力量。
村长伯伯经常打电话跟我说家里的情况。
我弟弟刘旺财一直在家啃老,被父母送去修车厂当学徒。可惜他人又笨又懒,学了没俩月又回家啃老了。
啃老还不算,还染上了赌博。一开始几块钱几块钱的赌,到后来几十块几百块地赌。赌博带来的快乐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欠了几十万。
最后债台高筑无力偿还,他跑出去躲债,父母每天被催债的人上门威胁恐吓,神经衰弱。
“你爸妈得知你做兼职有点钱,问我要你的电话号码,我没给。”村长如是说,“有一天,催债的砍下刘旺财的一只手,血淋淋地扔在他们面前,他们当场吓晕了过去。
“他们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儿子的手,因为中指上有一块褐色的胎记。如今刘旺财生死不明。警察都拿催债的没办法,一直抓不到。
“来娣,你可千万别联系你爸妈,别给他们打电话,否则你会被他们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你好不容易出去了,千万别回来,知道吗?”
毕业后,我留在北京工作。为了报答村长,我给他老人家买了养老保险。
行情好的时候,我用自己攒的首付买了一栋民宿,邀请村长大伯和伯母过来帮忙打理,我以低于市场的价格每月收取租金,多出的部分给他们。
王尔德说:“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依然有人仰望星空。”
我想,村长伯伯就是那个一直让我仰望星空的人。
作者:三角梅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