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这样走了几日,心中已是慢慢绝望下来,那些原有记忆也好像一点一点的在变淡,在遗失,没有姓名,没有目标,他就这样随意的活着,等着随意的死去。
这一天,又是那一成不变的灰白天气,没有一丝丝风,还是在河边不远,林嘉须发散乱,如同野人一般,正双眼茫然漫无边际的行走着,突然,他的眼神一定,接着放出了不可置信的光来。
前方那是什么?木墙围栏,好像是个小小的村寨,空气中这淡淡的是什么?好像是熟悉的柴草炊烟!林嘉欣喜若狂,原来自己还在这人间!
正要飞奔向前,忽然好像福至心灵,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衫,又看了眼手中的环首长刀,连忙来到河边,先好好清洗了一番,又找了一颗大树,将那柄长刀埋在树下,他现在的脑子似乎也好使了;
许多曾经看过的书上知识又想了起来,这是个乱世,正要寻求帮助的自己不能成为一个威胁。
收拾利索,他又将须发整理一下,小心的拨下几绺头发遮住额头上的伤疤,拍拍还算完整的衣衫,向那小小村落走去。
就在此时,忽然有两个小小的身影从那大门处手牵手小跑出来,一溜烟向河边跑去,林嘉心下好奇,悄悄跟上去看看。
河边有片缓滩,长满了高草芦苇,那两个身影钻进一片草丛中,没多久,窃窃私语声隐隐传来,“好不好看?”
这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似乎在问什么,“你戴什么都好看。”
这是个小伙子的声音,林嘉已是明白,原来有一对小情侣在私会。
孤独地走了这许多日,这充满人间气息的对话让他心怀一畅,却也是多少有点尴尬,便悄悄回头,想独自离开。
刚要转身,眼神一定,那如浪的草丛中,有三道涟漪正悄无声息的划开,正向那小情侣所在草丛而去!
林嘉大惊,站直身体一看,分明是三只如同小牛犊般大小的灰狼,它们伏低身体,潜行向前,双目红光四射,分明已是吃过了人肉,眼下离那两人已是不到一丈了!
林嘉无比后悔刚才埋了长刀,此时再去取哪里还来得及!狠狠一咬牙,伸手捡起脚边两块鹅卵石,劲力所到之处,一扬手,向那当头的一只飞掷而去,口中同时大喊一声:“有狼,小心!”
三只饿狼齐齐回头,当头的一只砰然一声,狼头中石,鲜血四溅中歪倒在地,剩下两只不退反进,目光中凶光大盛,狂嚎一声分左右向林嘉跑来。
林嘉此时全无内力,只靠一身的力量和技巧,面对危险,却也是冷静下来,蹲下身去又捡起一块石头。
草丛中的小两口终于衣衫不整地爬了出来,看到眼前的狼尸先是吃了一惊,再看那林嘉面对两条狼的局面更是骇然失色。
左边一只当先跳起,张开大口直扑林嘉的咽喉;右边一只却逡巡向后,准备前后夹击,不想这两只畜牲竟也如此狡猾。
林嘉丝毫不乱,双手当空向中挥下,正是一招双风灌耳,正正砸在那扑来的狼头两侧,让这恶兽一声不响的毙命当场。
再转身时,那最后一只已是扑到面前,却是来不及出手了。
林嘉面沉如水,抬起左臂,任那恶狼一口咬在小臂之上,右手丢开石头,吐气开声,一记冲天武器正中那狼的咽喉软骨,只见它一声呜咽,松开口来,口鼻中鲜血带着气泡汩汩而出,不一时就倒地而亡。
林嘉再抬起左臂,已是上下四个牙洞赫然在目,流出了殷红的血液。
那边厢小两口这才惊叫一声,这局面简直是兔起鹘落,还在担心这来人的性命时,他竟然两个转身便料理了两只恶兽,看起来竟还是赤手空拳,这可是真正吃过人肉的凶物!
小伙子连忙上前,拜倒在地,口中道:“多谢恩公救下了我俩的性命。”
“好说。”林嘉呲牙咧嘴的撕下衣袖,包扎着左臂的伤口,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现在是什么年号,此地又是哪里?”
那小伙子一脸茫然,看着面前这面目沧桑的中年汉子,嗫嚅道:“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号。”又指着不远处的小寨子说:“这是我们的村子,唤作无忧寨。”
“哦?”林嘉愣在当场,转念再想,这乱世之人不知道上级年号也是寻常,此时那女子已是煞白着脸上来帮他包扎起来;“
“这是大约二十岁的小妻子,容貌只是寻常,但一身的年经和水灵弥补了一切,正是”十八无丑女“。
林嘉心中无奈,只好接着道:“我是个远来的客商,不合被盗匪打劫,头面受了些伤,忘记了许多事情,能不能让我进寨打听一下?”
那小伙子顿时将胸膛拍得山响,保证道:“那是自然,我父亲就是这寨中的寨主,定能让你知道当下的事情。”
林嘉心中大宽,这也算是最好的局面了,被这狼咬一次也是值得。
当下那小伙子便当前带路,引了林嘉进入寨门,又扬声招呼门口的几个男子去取那狼尸。
这是个不大的村落,连围墙也不全,只是有一些杂乱的栅栏围着,寨子里是一座座小小的茅屋,夹杂着不少的窝棚。
大概也只有三四十户,一百多人口,林嘉一路左右观望,途中遇到的尽是些农夫模样的人,都好奇的打量着他,更有几个颇为调皮的孩童跟在身后起哄。
不一刻,便到了这小寨子中最大的一处茅草屋前,那小伙子大喊了几声“阿爹”。
林嘉心下又开始判断,在自己的大唐市井,多称父亲为“阿爷”,这“阿爹”又不知是何时的称呼。
一个老人应声而出,却让林嘉有点意外,听那小伙子说是寨主。
本以为是个孔武有力的大汉,不想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看那模样少说也有六十往上,而且形容憔悴,面目枯槁,就差把“愁苦”两个字写在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