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冷眼旁观,他对这魔种眷属心硬如铁,纯粹就没当成人来看,早先已是打听明白,这甲央土旦却是不但能听懂汉语,一嘴汉话也很是地道,问话却是没有阻碍。
当下开口:“我所问话,你要如实回答,否则刚才之苦,咱们就重来几遍。”
甲央土旦点头如捣蒜,他只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萨满,心志和骨气远不如那边荒之地苦行神侍,刚才那一轮折磨都险些要了亲命,哪里还有半分的抵抗之念。
林嘉略一思忖,这些魔种眷属有的知道自家之事,为那魔将奔走效劳,如那暴食的一众弟子;
也有的不明所以,暗中被人寄下了魔种,如那恶鬼魏五、兵匪孙连,只是不知这位情况怎样。
便斟酌问道:“你的尊主却是何人?”
甲央土旦不假思索,张口应道:“我家尊主自是部族头人平嘉雍措。”
话说完却见面前这少年面色冷峻,似是不满,心中念头一转,慌忙补充道:“在下供奉的是辛饶祥玛,正是我雍仲苯教的智慧慈母佛。”
经过了峡谷一战,林嘉也做了一点功课,对目前这吐蕃一族的信仰供奉多少有点了解。
这雍仲苯教正是目前吐蕃最为广泛普遍的信仰之一,所供奉的都是一些有守护和保佑之能的本尊神祇,其大圆满教主是普贤王如来,尚未如中土之天庭一样形成完善的体系。
吐蕃上层倒是已被西方大乘密宗渐渐统一,成为坚定的信仰之源。
无论如何,这个答案是不能让林嘉满意的,他双目直视这老吐蕃浑浊的眼睛,沉声又问道:“告诉我你平日里最想要做的事情,心底里最渴望的感觉,无论有多龌龊不堪,如实道来。”
老家伙一阵恍惚,这又是个什么问法,茫然一下,突然身上机灵灵一阵剧痛,五官扭曲间又见这汉家少年将一根手指点在自己的腰眼上,顿时涕泪交加,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稍过一刻,林嘉收回真气,提醒一句:“不要犹豫,快快如实道来,否则……”
哪里还有什么否则!老萨满一把抱住林嘉的小腿,上气不接下气道:“我说,我说!”
“我……在下平日最想要的便是吃饱喝足,玩够了我族中的女人,然后燃香沐浴,服下那灵药妙乐丹。”
“在那幻境中迷醉沉思,供奉尊主,尽享无上极乐,这全都是实话,都是实情,小的实在不敢隐瞒,也没有隐瞒呐……”
说到最后已是声泪俱下,看来确实是痛得狠了。
妙乐丹?林嘉从未听过此物,倒是敏感起来,连忙又问道:“这妙乐丹又是何物?有什么功效?”
刚才还涕泪交加的老家伙顿时精神一振,仿佛被这个词点燃了心中的火焰,连汉语都流利了许多,接口道:“这妙乐丹乃是无上灵药,服下令人飘飘自然,不但得入妙乡幻境;”
“沉醉不已,我等萨满的灵觉竟也变得敏锐许多,与上神的沟通更见快捷,实在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啊!只是要按时服用,否则便诸多不适,全身难受。”
林嘉更加疑惑,自己在天目山上苦读一月,翻遍了相关典籍,从未听说过什么“妙乐丹”?听这甲央土旦之言,仿佛还是个挺常见的东西,却是不知与这魔将有没有关系。
于是接着问道:“此物何时传入你们吐蕃?你可知是何人所制?”
甲央土旦不假思索,回道:“这东西三年前现于我吐蕃各部,传闻中的炼药者别人不知,我却见过,且多蒙指点,正是我吐蕃……个……国……”
便在此时,老家伙突然双手紧紧掐住自己咽喉,一串口涎流了下来。
紧接着双眼异彩连连,竟好像有无数色彩缤纷的画面在其间闪动,眼珠已是渐渐上翻,仿佛意念全数被人抽走;双手却更加用力,已是在颈间扼出了青紫指痕,面赤唇黑,全身抽动。
事发突然,林嘉竟也是反应不及,眼下见了此状已知不妙,这是马上就要失神而死的状态,只是两息,已是喉头打嗝,将将断气,于是再不犹豫,伸手一掌。
这一掌正中甲央土旦的顶门百会之处,一道细细的真力直入脑府,瞬间破坏了紫府识海。
所有能够思考的能力尽皆丧失,甲央土旦松开双手,长长吸入一口气息,却是滴出口涎,身下流出一滩黄白之物,“嘿嘿”傻笑起来。
林嘉长叹一声,自己也算是履行了对居力延的诺言,没有杀了他,只是此时的他形如痴傻,分明便是个活死人,又有什么两样?
举步走出地牢,站在这小小军镇的城墙上,他心中百转,这“妙乐丹”究竟是个什么物事?
那炼丹者更是极为可疑,似乎便是那魔将本人,竟有这种意念杀人的手段!自己是该留在这西域吐蕃继续追查,还是回到中土之地遵循原有计划,一时何去何从难以决断。
不觉天亮,这一日吐蕃大军并未来攻,小小树墩城又守得一日平安,林嘉此时堪称军中之胆,虽然心中有事,却还是站上城头,暗自防备到晚间不表。
西去五百余里,昆仑山天柱峰上,阴魔将解忧使君米清源华服宝冠,在风刀雪剑中依旧丰神照人,语调铿锵,但眼神中一片阴冷,嘴角上也是一丝恨意。
逆天之事,总有天道的阻碍,这几天来此处是一片冰天雪地,狂风暴雪百年难见,莫说是人,连个高原上的耗子也到不了这里。
这是最后一日,那些吐蕃的番蛮们办事不力,把人送不上来。这自家的眷属竟也是多有耽误。
特别是那个悉勃野部聂赤塔布,他至少押送有七八百号人,竟然到现在一个也未送来,自己都不见了去向!耽误了大事啊!
但这万灵血祭混天阵法却是不能等人,现下已是送入了九千多号性命,虽未能凑够万数,以竟全功。
但此时的效用也足够断去大堂龙脉十年,更消去国运百载,若是自家众位魔族同仁运筹得当,未必不能达成天魔主的愿望,只是心头一丝戾气不知该发泄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