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挂掉徐天电话时,他正在法院食堂,刚刚打好饭菜,被舒苏逮了个正着。见躲不掉,方远索性找了个空位坐下,打趣道:“美女不吃饭的吗?”舒苏也麻利地坐下来,一边怼一句减肥不行吗,一边把厚厚的笔记本摊开,一本正经说道:“最近立案庭跟我们民一庭在交接工作上,出现了不少问题,我先集中说一下——第一个,上周三,当事人证据目录说交了5份材料,但到我们手里只有3份,最重要的那2份原件,没有随案卷移送过来,当事人很生气,骂我们不专业。”
方远刚要解释什么,被舒苏制止:“别急,听我说完。第二个,上周
五立的一个案子,被告有三位,你们立案庭只录入了两位,当事人很生气,骂我们收黑钱。还有第三个,昨天,你们又按老规矩,一次性攒几十件案子分给我们,搞得我们庭手忙脚乱。”舒苏说完,合上笔记本,盯着方远:“方婶儿,我说完了,您说吧。”
方远自觉理亏,忙赔着笑脸:“这几天啊,最高法领导来视察,我都在陪同,确实没有精力再管下面的事,是我疏忽大意了,这些问题我们一定及时改进,下不为例。”
舒苏笑了:“您是庭长,我只是个书记员,您用不着跟我检讨,我只是把问题沟通一下,防止下次出现同样的错误。”说完,舒苏起身告辞:“那您慢慢吃,我闪啦。”
方远没好气地说:“陈康那个老狐狸,让自己的书记员出来当坏人,他自己怎么不来找我?”
舒苏坏笑着:“他说你们俩是好闺蜜,不想因为工作琐事影响了私交。方婶儿,拜拜!”
方远无奈地笑着,望着眼前的饭菜,顿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隔天,方远收到了咔吧咔吧公司快递过来的新证据。刚一看完,他便脸色一变,迅即拨打周亦安的电话,询问骆优优妈妈是否联系上了。周亦安答说优优妈正在信访办,方远二话没说让赶紧带到调解室。刚刚安排完毕,就见叶芯敲门:“方庭长,我想再和你聊聊骆优优的案子。”
方远笑道:“挺巧啊,领导真会把握分寸,我正安排调解呢,那就一起吧。”
两个人走进调解室,优优妈满脸期待看着方远:“方法官,是不是……他们松口了?他们现在能给多少?”
方远有些不忍心,却又不得不说:“对方公司决定,一分不给。”
说得优优爸妈面面相觑,就连周亦安也是满脸的惊诧!
优优妈一时急了:“什么意思?!跟我们玩呢?!”
方远掏出一份材料,放在他们面前:“你女儿一个月前自杀过,你们知道吗?”
叶芯拿过桌上的材料,这是一份骆优优的诊断书,关于服用过量安眠药洗胃的。
方远加重语气道:“根据和优优搭档的同事的说法,一个月前,你们让她在三个月内凑齐20万,骆优优明确表示无能为力。但你们用各种话术进行情感勒索,最后骆优优不堪其扰,私底下问好几个相熟的主播,凑了50粒安眠药吞了下去——你们知道这事儿吗?”
优优妈愣神了半天,随即暴怒:“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我小孩好好地去他们公司上班,现在人没了,还说是我们情感勒索?我们是爹妈,能逼死自己的孩子?!法官,这是人说的话吗?!”
方远看着她,不说话。
优优妈推推优优爸:“你倒是说话啊!哪次你给孩子打电话,她不是在加班?”
优优爸忙点点头。
方远指了指诊断书:“咱们说回正题,诊断书怎么解释?”
优优妈连忙说:“这……是他们诬陷!造假!”
方远说:“也有可能,不过你们可以申请证据鉴定。如果鉴定是假的呢,那自然好说;如果鉴定下来是真的,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听到这话,优优妈迟疑了:“方法官,你……什么意思?你吓唬我们?我告诉你,这事解决不了,我们就住到法院来!”说着就扯着优优爸的衣袖,高声道:“走,咱们继续静坐去。”
方远无声地看着他们离开,一脸无奈。
叶芯望向方远,道:“还有件事情我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一定要三个月内凑齐20万?”
方远点头道:“这也是我的困惑,他们家生活并不困难,也没有谁得重病……这么急迫地要20万,一定另有原因。”
叶芯担心道:“那你觉得20万能调成吗?”
方远不无忧心:“难啦!优优父母的期待值是100万,20万差距太大了。而公司态度突然变得十分强硬,不好调啦!”
且不说方远为调解的事头疼不已,法院门口的优优爸优优妈也是颇不平静。优优爸怪优优妈逼女儿太紧,而优优妈却没好气地用一句“还不是为了你们骆家延续香火”把他怼了回去。两口子互相埋怨,连静坐也觉得没了味道。
令优优爸优优妈意想不到的是,骆优优猝死事件在网上开始发酵了。最先发现异动的,是在酒店探究案情的叶芯。
其时,叶芯尝试着在微博搜索“优优的秘密基地”,这是骆优优生前用过的账号,叶芯刚刚点进去,立马就弹出一段特写文字:
“今天是优优去世100天的忌日,我们将在直播间进行一系列活动,为优优祈祷。”
之后,又是一段更煽情的推介:“由于父母的逼迫,优优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文字下面配了九宫格的照片,都是优优生前和胖子抱怨父母吸血的聊天记录和优优爸在公司门口抗议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