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不知当年李涉老儿是如何浑浑噩噩写下这首诗,但不可否认,这最后一句倒是十分经典。虽然我连五一假期都或忙或耍得不可开交,可今天除了风月婷一早交给我那几个涉嫌容留淫卖案的卷宗外,竟无所事事,想也未想便发出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叹。
我独自一人时发出这种感叹,自然不是故作风雅,而是其情确实。
柳静宜回益州后心情已然平复,只是变得忙碌起来,这收假后只和我见过一次面。当然,我希望她忙碌一些,这样她就可以因为生活充实而不会想些不愉快的事情。
任建前两天便回崇州,说是他家中有些事,我连他电话都打不通,更不用说找他一起寻点乐子什么的。至于其他兄弟伙,在这上班时间,谁又能像我和任建这样来去如风般自由呢。
周敏回了话,说张正直那案子可以运作,但不敢保证一定有结果。我对这点倒是早有心理准备,毕竟我知道这案子是一块铁疙瘩,而不是一根肉骨头。能做到哪种程度,那还得看张正直的造化。
当然,我虽然如李涉老儿般偶得半日闲,但我绝不像他那般喜欢虐待自己而去登什么山,我略加思量便赶车到府河边,找了个能够纳凉的露天茶座,然后吹吹风,看看书。
如此,我自然不会遇到什么和尚并与其说说话,但却也颇为意外也很有缘份地识得一个友人。
我旁边茶座有两位大爷下象棋。本来我对象棋也没什么研究,但相对于翻来覆去看过无数次的易经而言,还是看人家大爷下象棋比较顺心意。
露天里下棋俗称坝坝棋,坝坝棋的特点便是围观者众,另一特点便是围观者绝对不理会观棋不语真君子之类的废话。
是以,当围观者口中那位刘大爷因为该跳马还是该平车而犹豫不决时,他周围便沸腾了。起初是七嘴八舌的两种声音此起彼伏,稍后便是跳马的声音占了上风,再后便是齐声催促刘大爷跳马,否则必输无疑云云。
我的象棋水平停留在初中阶段,已经十多年没摸过那玩意儿。但不知为何,将棋盘盯得久了,我忽然有种感觉,感觉刘大爷只需一着车三平五,他的棋便充满生气而绵绵不绝;相反,马五进六可带动较强的气势,但刘大爷整局棋就显得生气若竭、后续不足。
我右手一指,平车!
而与此同时,有一个极有磁性的男声响起,竟与我说的一模一样。我略有诧异地抬起头,见对面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正向我微笑点头。
我复笑以礼之。
可惜刘大爷忘记了伟人说过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最终下决心跟随主流观点而跳马,不多时便弃子认输。
我摇摇头回到座位看书,却听得那极有磁性的声音问可否同座。于是,我认识了这位友人汤墨书。
汤墨书身着白色绸衫、黑色布鞋,极像晨间在广场上练太极的大爷太婆。但他眉浓睛黑,显得极有精神;说话间语速缓慢,却又引经据典;微笑常在,令人如沐春风。
不用回忆二师父讲的什么面相知识,我直接感觉这必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文人雅士。
作为文人雅士,汤墨书涉猎极广,最开始从我手中的易经聊起,后面就一发不可收拾,经史文哲无一不及,古今中外各有所详。相对而言,我更多的是听他倾讲,但就算是听,我也听得酣畅淋漓。
自步入律师行业以来,我每认识一人都会无不例外地将其当作潜在的客户,此谓专业。
而汤墨书则是例外,并且是唯一的例外。
我自始自终都没想过要对汤墨书专业一番,探竟他的工作职业什么的;倒是他自己聊到最后而不经意提起他现在赋闲在家,只是偶尔做点股票期货,除此便是看看书、喝喝茶什么的。
这让我更生敬佩,暗叹做文人就一定要做到如此纯粹。
时至红日西坠,汤墨书方言今日甚欢,并与我互留电话后迤迤而去
汤墨书离去多时,我仍然心动难平。此时倒不是因为汤墨书本人的博学给我造成的震憾,而是先前他聊到山海经诸多怪兽时,我突然灵光一闪,将上次在小金遇见的雪豹给他形容一番,他竟肯定地说确有其兽,且名孟极。
孟极,上古怪兽。
只是,为何我竟能够真切地看到孟极?为何我感觉它对我充满善意?还有,在青溪镇那天夜里,我看到天上星辰化成豹形应当叫是孟极,究竟是一时的幻象,还是我偶尔的眼花?而孟极身上那位长袖飘舞的女子又是谁?
一时间,我思绪乱舞,但直到头脑发胀都理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暗下决心一定要买本《山海经》回来研究一番,至少要搞弄那汤墨书都不知道的牛头熊身的怪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