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的心中一惊,立刻停了脚步,转身到马上去拿备好的绢帛。
嬴沧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黑袍小童,收敛方才的气势,柔和了语气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君十五在哪里?”
那黑袍小童被嬴沧的一擒一喝吓得瑟瑟发抖,听见嬴沧问话,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嗬”地嘶哑声,哆哆嗦嗦艰难挤出一句话:“我……是我……偷偷……跑出来的。”
嬴沧点了点头,指了指手中拎着的小童,继续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城外?”
“他……他是……我的……玩伴,出来……找我……找我……的……”
那普通衣裳的小童听到黑袍都已经说了,瘪着嘴红了眼睛:“阿木被赶出城很久了,我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嬴沧手上的人提到眼前,正正经经地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没有人将他赶出城,他生病了,要暂时住在城外。”
普通衣裳的小童一撇嘴,眼中突然间溢满了泪水:“不是,出了城的人都没有回来!”
嬴沧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将他放在一边,拍了拍他的头,说:“你先站在这里,不要动。”
嬴沧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瓶来,冲着黑袍的小童招招手:“你来。”
黑袍的小童睁着懵懵懂懂的眼靠近嬴沧,看着嬴沧伸手想将他面上覆面的黑帛取下,他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大声道:“不可!碰到我会死的!”
嬴沧听到这句话,面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此刻的他显示出了绝对的耐心,开口道:“你叫阿木对不对,不要怕,我是之前来给你们纹图腾的巫祝,没有关系的……”
阿木听了嬴沧的话,情绪逐渐被安抚下来。他望着嬴沧的表情很呆滞,好像是在回味嬴沧方才说的话:纹图腾的巫祝……在他的印象中,巫祝是不惧怕这种疾病的……
嬴沧慢慢地弯下腰,取下了阿木脸上的黑帛。
阿木感到嬴沧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微微闭上眼睛,浑身颤抖。
方才经过奔跑后的红晕还留在脸颊,蜡黄的脸上毫无年幼肌肤的嫩滑,一层薄薄的皮肉松松垮垮地挤城一团,露出青灰色的疮口,也许是未曾见阳光太久,这些疮口里大多发白发干,仿佛血丝都被流完了……
“你之前,没有人给你纹过图腾吗?”
阿木摇了摇头,不经意地咬了咬嘴唇,只是这个动作让他的整张脸都有些扭曲的狰狞,牙齿触碰到那一条细缝般的嘴唇,咬出一道牙印,隐隐的透了些血色……
嬴沧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不要咬,会受伤的。”
阿木缩了缩头,见嬴沧的手上毫无反应,这才放下心,点了点头。
“你知道十五君在哪里吗?我带了药来,该是纹图腾的时候了。”
阿木的嗓子里又发出“嗬嗬”地声音,指了指嬴沧的背后。
嬴沧扭过头去,看见一队身穿黑袍的人从远处悠悠走来,成平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和这些黑袍人隔上了数十米的距离。
远远地看见嬴沧,成平驾马飞速奔来,在距离五六米处看见嬴沧身前的那个黑袍的小童,立刻翻身下马,半跪在一边,道:“主祀,属下已经将药送到了。”
方才嬴沧与谢渊一路驾马出城之时,成平带了一队人载了淡水粮食率先送去城外的黑袍营地中。此时交接已经完成,却听到黑袍人中有小童走失,大惊失色下骑马前来寻找嬴沧,却未曾想到那个小童就站在嬴沧的身边。
远处走来的黑袍人依旧是那几个之前拦路的人,他们跪在不远处,全身上下就露出了一双眼睛,敬畏地望着嬴沧,嘶哑的声音依旧:“主祀……是我等……管理不严。”
嬴沧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不必解释的动作,他的表情淡漠,眸子里没有太多的感情,目光从极远处一掠而过,落在这些人的身上,淡淡地说:“我才走不到一月,却见这小童的脸上无纹样,是最近生病的人,又增加了?”
那几个黑袍人微微俯身,低沉嘶哑的嗓音闷闷地传来:“是……”
嬴沧他提了提嘴角,想用一种和缓的语气开口,却因为他内心的担忧,露出几分复杂:“将新生病的人都聚拢来,这几日,我来给他们纹图腾。”
黑袍人心头一惊,忽然抬起头来,眼中露出惊讶而惶恐的表情,像是才听懂这句话一般,他们的头颅朝着地上猛地磕去,随即双腿颤颤巍巍地缓缓站起来,顾不得拍去膝上的尘土,立刻转身去招呼其余的人,让他们有序地聚拢起来。
那领头的黑袍人在几人颤巍巍离去后,还继续伏跪在地上,恶心狰狞的面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只能看出他微微凸出的眼珠中泛着激动的血丝,声音中隐隐道出兴奋与激动:“主祀仁怀,依旧当我们一众为夔城城民,君十五在此一诺,为护夔城,万死不辞。”
嬴沧沉默片刻,缓缓地向君十五低了低头。
待到这边的事情处理结束,嬴沧才将目光转到那个偷偷跑出来的小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