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医之后才知道,这是颅压升高的表现。但我当时什么都?不懂,我只是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拖她?去做了个CT。医生看了检查结果,说这个情况很棘手,可能需要做开颅手术,但那?家医院规模不大,没有开颅条件,想做手术的话要尽快转院。医生还说了一大堆专业名词,我只听懂了一个枕骨骨折。”
江明月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之前小核在宠物医院奄奄一息,她?打电话问沈归时“颅骨骨折,还有救吗”。
那?时沈归时静默良久,问她?——“是哪种颅骨骨折”。
她?不忍细想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问出这句话的。
“我妈妈问手术要多少?钱,医生说要住ICU,一天一万,具体住几天,还要看手术效果。但零零总总加起来,最少?也要两三万吧。”
两三万,在灯红酒绿的海城,可能只是那?些都?市精英步履匆匆的足下?,一双皮鞋的价格。
但有的时候,这就是一条命。
“考虑到?费用,我妈妈非常不愿意转院做手术,她?让医生开点止疼片给她?就行了。医生说那?就先保守治疗试试,给她?开了甘露醇。甘露醇你知道吧,神?外的常用药,可以降颅压,只要六块多钱一瓶。她?接受了。”
“她?挂了两天甘露醇,她?说感觉好多了。她?还说……家里这些年只攒了两万多块钱,是留给我读大学用的。”沈归时微微哽咽,“我那?时候还不知道静脉滴注甘露醇的时候,血管会很疼,她?不爱叫苦,有什么不舒服都?是默默忍着?。”
“第?三天早上,她?忽然昏迷了,医院帮我们联系了救护车,转到?了上级医院。上级医院说是双额脑挫伤,来晚了,已经没救了。”
“她?再也没有醒过来。当天下?午,她?就走了。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那?句家里攒了两万多块钱,留给我读大学用。”
江明月伸手,想揉一揉沈归时的脸,却摸到?了一手的湿意。
黑暗中,她?怔了两秒,意识到这是沈归时的眼泪。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江明月从沈归时的怀抱里出来。
她?没有开灯,她?不想让沈归时这样脆弱的一面暴露在灯光之下?。她?摸黑找到了床头柜上的纸巾,轻轻擦拭他的脸颊。
沈归时声线轻颤:“她?真的对我很好,还有爸爸,他们都?对我很好……”
好到?他根本?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
直到?一个礼拜后,沈家人找了过来,说他是沈家流落在外的二?少?爷。
就差一个礼拜。
他就可以让他们摆脱困顿的生活。
就差短短七天。
那?个善良又坚韧的女人就不必因为?ICU的费用放弃手术。
彼时的沈归时体会到?了遗憾的极致——那?是无?法挽回的阴差阳错,是棋差一着?的求而不得,是不论回忆多少?次都?无?法愈合的伤痕,是漫长的岁月里永远不能释怀的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