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淡心略微停止抽噎,终于肯再次抬眸看他:“您有法子?”
“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天授帝无奈而笑,“真正两全其美的法子并没有,或多或少都要做出一些让步。朕肯为你让一步,你是否也肯为朕让一步?”
各让一步……淡心并不晓得天授帝会想出什么法子,但她却想要信他一次,抑或,离开他真的太难了!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让帝王妥协退让?走到这一步,她又是何其有幸!淡心觉得,自己是不大贪心的,可还是有些小小的贪心。鬼使神差之中,她缓缓点头:“我信您。”
天授帝立刻长舒一口气,看着淡心道:“我的法子是……让礼部尚书收你做义女,重新给你换个身份,以选秀的名义纳你入宫。”
礼部掌嘉礼、军礼、学务、祭祀之事,此外还问吉凶、待宾礼,实权相对小一些,官职也更神圣一些。以礼部尚书女儿的名义入宫,不会让淡心处于风口浪尖,至少要比云氏的出身轻松许多。
更何况,礼部尚书算是德高望重,就连左相庄钦也给他三分薄面。只要淡心成为他的女儿,皇后庄萧然也不会怠慢。
这个法子,是天授帝所能想到的,最折中的法子了。
“说来说去,您还是要让我舍弃云氏。”淡心凝声道,“做了礼部尚书的女儿,我便与云氏没什么干系了。”
“怎会没干系?”天授帝耐心解释道,“你只是表面不与云氏亲近,实际不还是云氏的人?朕也能用你这个身份来堵住悠悠之口,不仅不会有云氏的宿敌找你麻烦,别人也休想借你来攻击云氏。两相获益,一举两得。”
“而且出岫夫人也会替你欢喜。”天授帝噙笑再道,“你有云氏和礼部尚书两大世家做后盾,难道还怕朕亏待你?”
闻言,淡心的蛾眉娇俏蹙起:“我以前从没想过离开云府,奈何还是相继离开了侯爷和夫人……”话到此处,她却忽然停顿下来,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双腿,“以后我就见不到他们了……”
出岫、太夫人、浅韵、竹影、竹扬……她在云府生活多年,这些人早已成为她的亲人,她又怎能轻易舍去?
“女人终归要嫁人,难道你想一辈子活在云府的庇护之下?”天授帝很不赞同,“淡心,你二十五岁了,怎么还像个小姑娘?”
“那也是您喜欢。”淡心嘟囔一句,仍旧不肯松口。
既然对方是个“小姑娘”,天授帝也只得拿出哄人的本事,故弄玄虚道:“这法子只是权宜之计,你突然问我,我一时只想到这个……不若你先留下,咱们从长计议,总能找出更好的法子来。嗯?”
这一句,天授帝说得分外柔和,淡心生生被哄住了,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点了点头。
天授帝见她如此踌躇不决,更觉无奈,而这无奈却令他甘之如饴。他宠溺地替她拭去泪痕,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座椅之上:“总是跪着,腿不疼吗?”
淡心摇头:“有些酸,从前都习惯了。”
天授帝一手搁置在她膝盖之上,似有所想。半晌,又道:“我答应你,在想出更好的法子之前,我不会碰你……还有子嗣的问题,都能解决。你只需信我一次,不要再胡思乱想。”
天授帝边说边看向她,狭长的凤眸柔光闪烁,魅惑人心。淡心陷进去了,在这难以言说的情愫里无法自拔,被诱惑着缓缓点头:“好。”
天授帝长舒一口气,半是戏谑半是郑重地道:“这次你不能再反悔了,否则朕治你欺君之罪。”
人的感情是复杂的,有时连自己也无从琢磨。帝王的内心辽阔似海,装着百姓、装着权欲,还有鸾夙和庄萧然。但他终归给了淡心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从此之后妥帖收藏。
不知何时,两人又相拥在了一起。他们都曾失去过、求不得,在爱河里几经挣扎怅然若失。可终究,还是等到了属于彼此的救赎。
大凌天授元年,腊月底,三月热孝之期刚过。天授帝下旨初开选秀之门,充盈后宫。着皇后庄萧然主理此事,内务府协同。
翌年元月,皇后挑选三女入宫,皆封高位。其中礼部尚书之女唐心最得圣宠,入宫即封妃,赐号“淡”,取“人淡如菊”之意。
应元宫中,除却龙乾宫、凤朝宫、慈恩宫之外,最为奢华精致的便要属灵犀宫。这座宫阙也是离龙乾宫较近的一处。因此,它历来是宠妃的住所。自淡心更名唐心之后,便入住此处。
天授帝并非纵欲之人,于床笫之事上也较为克制,一月里宠幸后妃的次数并不多。尤其从前后宫空置,他大多歇在皇后的凤朝宫。
可自从淡妃唐心入宫之后,皇后的“床笫专宠”被打破了。其余两位同期入宫的妃子倒不怎么承宠,淡妃算是“后宫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