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儿啊,我明明没有食言,他怎么还越躲越远了?”沐青霜困惑地仰头看着皎洁银月,“是不是因为我总是忍不住去找他?总是忍不住要去管他的事?”
敬慧仪撇撇嘴,将手中空空如也的荷叶揉成团,凌空投进墙角的纸篓里。
“那谁知道?我四哥说,儿郎们想事情跟姑娘家不大一样的。”
敬慧仪想了想,又道,“反正我瞧着贺征就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偏你总乐意上赶着,惯得他个有恃无恐。要我说,你就硬气些别理他,看他不追过来抱着你腿哇哇大哭。”
“可他受伤了啊,”沐青霜有些心疼地皱了皱鼻子,“要不,我只给他送药去,给了就走?不理他?”
敬慧仪咬牙切齿地捏住她的脸颊:“我求你出息点儿!这还叫不理他?!咱们讲武堂的人是干什么吃的?他既活生生没缺胳膊没少腿儿地回来了,那就叫没大碍!屁大点伤,要你多事?”
“可是我心疼,”沐青霜眨巴着眼睛,“要不,我拿给别人,叫别人再转交给他?”
敬慧仪送她个大白眼,完全不想理她了。
沐青霜揉着脸沉吟半晌,忽地福至心灵:“嘿!白天疯子都在校场时,手臂上被我的箭划过一道,我去把药给他行不行?”
令子都臂上那伤很轻,一瓶药是无论如何用不完的,以他与贺征的交情,肯定会将药分给贺征!
哎呀,可把她机灵坏了。
“这位大小姐,”敬慧仪头疼不已,反手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夜空,“三更半夜,你去男同窗的学舍给人送药?!”
沐青霜茫然回望着她:“才正戌时,不算太晚啊。”
甲班人自来有挑灯夜读的习惯,令子都绝不会睡这么早的。
“这不是人家睡没睡的问题!”敬慧仪狂翻白眼,“你个姑娘家,深更半夜跑去不相熟的男同窗学舍,自己想想,合适吗?”
沐青霜认真地眨眼想了片刻:“还成吧?我会记得先敲门,不会直接进去的。”
夏夜天热,少年郎们回到各自学舍后,于着装上难免会……清凉些。这道理她懂。
“也不是敲不敲门的问题!”敬慧仪抬起手掌猛拍自己的额心,“这大半夜的,你贸贸然去学舍找他,是个人都会误以为你对他存了什么心思啊。”
“那纪君正不也是男的?他摸黑给你送樱桃来,怎不怕人误会?”沐青霜理直气壮地反问。
“君正是我未出三服的表弟,跟亲弟弟都没差多少,有什么好误会的?!”敬慧仪忍不住在她额角轻戳两下,“你和令子都什么关系?那能一样吗?”
利州风俗,无论堂亲、表亲,凡未出五服者皆为血亲同宗,不通婚姻、不缔情缘,都做亲生兄弟姐妹般坦荡相处。
而敬慧仪与纪君正未出三服,这血缘极近,确实没什么好误会的。
“哦,倒也是,”沐青霜点点头,“那我明早去仁智堂再给他。”
见她开悟听劝,敬慧仪松了一口气,转身扑到自己的床上。
可怜她年纪轻轻就摊上这么个小姐妹,瞧这操不完的心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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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武堂仿行军规制,各班按月抽签排定朝食次序,轮流进饭堂用餐。
这个月甲班负责抽签的人点儿背,抽到朝食最末轮次。待他们用餐结束,三两结伴穿过仁智院的垂花拱门时,院内早已没了泼天闹腾的气势,清静得都快赶上道观佛寺了。
毕竟立夏过后一日热过一日,晨风也没法驱散无处不在的燥闷,再皮的猴子都不愿在外多逗留,全躲回各自讲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