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蝶笑着应下,瞧见一匪盗打开了牢门,就要押他出去,他急忙道,“二爷,我可以和我弟弟说几句话么?”
程钦点了点头,玉蝶转过身来,脸色忽青忽白,他深深吸了口气,颤着手拽住阿九,将他拉至噬魂牢一角。
玉蝶眸底暗流翻涌,手指在发丝上缠缠绕绕,别开脸,直截了当道,“阿九,我没有骗过你。”他怕他不信,又补充了一句,“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嗯,明白了。”
阿九低垂脑袋,眼睛无神。一幕幕可怕的画面在脑海里飞快闪现,扭曲破碎,逼得他心如刀割,痛恨不能。
玉蝶等了许久,见阿九说完一句后不再多言,他耐不住性子,抬起眼睫自嘲的笑了笑,“我说过,你一定会看不起我的。果然,我说得真准。”
“我没有。”
阿九眼眶泛红,“你不必如此的,我知你不愿…”
玉蝶的语调渐渐冰冷下来,“我不去,难不成你去?”
阿九一震,语噎。眼眶红红的,“大当家多少岁?”
玉蝶狠狠甩过头,笑道,“八十。”
“他竟然让你去…”
“我是自愿的。”
阿九想碰触玉蝶的发,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心中只余无限悲戚。
他以前在国师府不论是被辱骂殴打,还是被管事欺压,都未曾感到如此不甘愤怒。可笑的是,他现在的愤怒,竟不是因自己,却是萍水相逢的玉蝶。这又算什么?两心寂寞的相惜相怜?
也罢…也罢…
奴隶的性命本就如沙砾,如蝼蚁,可抛可碾,枯骨伏地或化为灰土,皆无人会置之于心。多活一天,恐惧便多一分,越是怕自己哪一天在不知不觉中就死去了,就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世上一般。有一相熟之人,倒是莫大的抚慰。
他想,他也许是极为喜欢玉蝶的,不然也不会心痛无奈了。
玉蝶侧眸,微微一叹,眸色明暗不定,举起食指放在唇中,突然道,“阿九,反正我都要走了,在走之前,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玉蝶轻轻一笑,板正阿九的脑袋,“我最初会接近你,对你感兴趣,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多年前的一个传闻。”
他将下巴抵在阿九的肩膀上,哑声道,“天佑神童,翟宁远。”
阿九的笑容蓦地苍白起来,“原来是这个。”他似乎拼命想逃避什么,深深埋下头,眼底浮现死寂,“你错了,我才不是什么神童。你们都错了。”
天佑神童,是他年幼时最为可笑的称谓,从始至终,唯一获利的只有父亲。
他靠这个名号,获得了皇叔喜爱,被接入宫中长住。相当于囚禁似的被困于一个小小院子,学习各种知识。父亲却因此被看重三分,在朝野扬眉吐气。
他之前想了想又想,为何父亲要栽培他画技。后来终于想明白了,原来不过是利用他的记忆和画技取悦皇帝,以此在朝中谋事罢了。
父亲是好人,但太过功利,这点是他颇为厌恶的。往事不堪回首,一念及,当真痛心。
“不是就算了。你很普通,榆木脑袋,根本没有神童的半点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