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雪已经薄薄地下了一层,天色暗沉,主屋里荧荧灯火透过窗子照在雪上,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想象到屋里是如何的暖意融融。
成伯恩无声地笑起来。
身旁撑伞的小厮搓了搓手,实在受不了这冷天,也想不通,姑爷身上沾的茶水都冻透了,怎么还不嫌冷似的就站这外面。
戴着虎头帽的小男孩挣开了奶娘的怀抱,推开厚实的棉帘,颠颠地跑出暖融融的门要玩雪,一抬头,先看见熟悉的人,顿时虎声虎气地喊着:“爹!爹!”
窗边含笑坐着绣花的女子神情一僵,冷下脸沉声道:“炀儿,回来!”
小男孩已经几步扑进了父亲的怀里,成伯恩大笑着将儿子举高,凑在脸前蹭蹭,冻得冰冷的脸被小男孩热乎乎的小手捧着,仿佛要在小孩子亮亮的眼睛和热热的手里化开。
乔宇悕站起身,“把少爷抱回来。”
奶娘显然习惯了这样的指示,听了话就上前伸手去接小男孩,脸上堆了敷衍的笑,“少爷又重了,姑爷读书辛苦,还是奴婢来抱吧。”
这样的借口实在无聊,但成伯恩并不反驳,只是顺着说:“确实壮实了,我都快掂不动了。”
小男孩只听懂奶娘和父亲都说他胖,不高兴地喊爹。
成伯恩哈哈大笑,没再拖延,将孩子送回奶娘手里,看了眼老妈妈小丫头守得森严的主屋,只觉得这副防着他闯进去的样子真是好笑。
是好笑吗,是的吧。不仅是乔家大小姐以读书为名让姑爷住书房,生下孩子之后更是连孩子都不许他多看。
还有新婚夜只一杯酒放倒他,一个月后就说有了孩子。
乔大小姐对这位入赘姑爷的厌恶是毫不遮掩的。
姑爷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新婚燕尔时也曾为乔大小姐寻来各种珍贵字画,精美刺绣,奇异盆栽,或是精致珠宝,然而无一例外都被大小姐当着面丢出院门,引得下人们争抢。
成伯恩还记得,那个刚诊出有孕就下意识扶着肚子的女子厌恶地看着他,说你恶不恶心,拿我家的钱来讨好我?
她说,滚出去,别让我看见你。
他也还记得,自己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重新从下人手里买回了那些他费心搜集来的礼物,整理好摆放在书房里。
读书累了的时候,看一看,也算是个消遣。
大公子开始叫人的时候,娘舅爷爷叫得都很顺,没有人教他叫爹,直到那日小团子不管不顾地闯进他的书房,握着拨浪鼓吃着手指问他你是谁。
自那之后,他再费心寻的东西,不是女子所好的珠钗赏玩之物,而是草里的蟋蟀蚱蜢,唱歌的八哥,一拧就会上下跳动的小木狗,和飞上天的纸鸢。
大公子学会了叫爹。
对于这个结果,成伯恩心知乔宇悕是怨恨的,但她不敢出手拦。
成伯恩笑起来,慢慢走向书房,看着小胖子在奶娘怀里一步三回头,他甚至想不顾形象地扶着墙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