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高远带着小孩过来了一趟。
过去这段日子,小孩白天跟着傅时谨学钢琴,晚上就回高远家,渐渐地也发现了不妥,而且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姐姐和姐夫了,担心他们出了什么事,夜里老是发噩梦,连学琴都提不起什么兴趣了,整天扁着小嘴巴,要哭不哭的。
高远还要照顾老婆和她肚里的孩子,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带来了医院。
小孩第一眼见到躺在病床上的齐俨,就忍不住大哭了出来,他还走到床边,仔仔细细地辨认了一番,认出这个男人真的是自己的姐夫时,哭得更厉害了。
阮眠还得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很快就会醒的。”
他当时抽抽噎噎的,睁大一双泪光闪闪的黑色大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他向来对姐姐的话深信不疑。
这是小孩第二次过来,他慢慢地从门外挪进来,挨在阮眠身边,伸长脖子去看床上的人。
天都已经重新亮了一次,怎么姐夫还没醒过来呢?
他看向姐姐,目光带着不解。
阮眠笑了一下,摸摸他团团的圆润小脸蛋,“听说你最近在学《致爱丽丝》对吗?”
小孩点点头。
“等你把这首曲子学会,他就会醒过来了。”
小孩眸子瞬间涌出一股清亮的光,握着小拳头也跟着笑了,甚至还催高远赶紧把他送到老师那里去。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高远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我先带他回去了,回头有时间再过来看看。”
阮眠把他们送到门口,看着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呆了好一会儿,心底浮现一丝淡淡的苦涩。
一个星期了,齐俨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阮眠的眼神越来越黯淡,但还是努力地每天和他说话,“爸爸好疼我的,我只是随口提了句想吃酸菜鱼,他今天就给我买来了,不过一点都不好吃。我想吃你给我做的,好不好?”
“等你醒来,我们一定要好好孝顺爸爸,他真的特别不容易……”
清软的声音一点点地传到站在门外的周光南耳中,他揉了揉眼睛,露出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爸爸?”阮眠看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要和他说说话吗?”
后知后觉,她似乎把他一个人的时间都霸占了。
周光南走进来,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阮眠体贴地掩门出去,把空间留给父子两个。
“你从小到大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尤其是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媳妇。”这段时间来的点点滴滴周光南都看在眼里,那个柔弱的小姑娘没有掉过一次泪,所有的心思都扑在儿子身上,自己反倒瘦了一大圈。
不知怎么的就说起了当年的事。
“当时你妈被人从废墟里抬出来的时候,我看一眼就知道没希望了,钢筋已经插进了肝脏……”
他的语气平静,“就算不是这样,你妈妈也一定会选择救你……”
当时两人失血过多,几近昏迷,情况危急,可符合条件的血袋只有一个,无论怎么选,都像活生生从心尖上剜去一块肉。
做父母的,无非就是盼望自己的孩子平安一生罢了。
周光南把这些深深埋在心底,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那是他背负了多年的愧疚和自责,如今卸下,整个人轻松了一些。
“等你以后做了父亲,你大概就会理解我了。”
日光之下,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半个月就过去了。
阮眠坐在病床前削苹果,“还记得那次你住院,我坐你对面削了很长时间的苹果吗?”她的动作停了一下,“好吧,我承认,我当时是想多和你多待一会儿。”
“齐先生,你怎么还是这么好看呢?”
虽然看着比以往憔悴不少,但底子摆在那里,英眉挺鼻,轮廓深邃,气质难掩。
阮眠努努嘴,“刚刚护士还直勾勾地看了你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