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夜色终于迎来一丝曙光。
当第一抹晨曦在天际崭露,丹凤门后,马蹄声由远而近,一大队人马朝御桥而来,直奔宫城右侧,位于第一道宫墙的昭训门。
贺穆骑着马,落在在贺泰与李宽等人之后,举目眺望远处巍峨依旧的宫城。
不知怎的,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昭训门城楼上出现的身影吸引时,贺穆的目光却落在第一道宫墙上那些焦黑斑驳的痕迹。
薛潭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在旁边道:“那是前朝末帝时期,乱民放火烧宫,在宫墙上留下的焚烧痕迹。”
这道宫墙屹立了多久,就见证了多少人事兴衰,而今,它又要再一次迎来剧变。
胜负未知。
谁能最终成为这座宫城的新主人?薛潭在心底询问自己。
然而,他也不知道答案。
城楼之上,一名禁军对着城楼之下的众人喊话:“陛下有命,宣贺泰、贺绘、李宽等,解兵入宫觐见,其余人等,在宫外等候旨意!”
声音穿透晨光,在偌大宫城内遥遥回荡。
贺泰几人对视一眼,李宽也高声道:“陛下旨意何在?没有看到陛下旨意,恕臣等无法从命,请陛下现身一见!”
很快,城楼上以绳索悬挂一样物事缓缓悬下。
在李宽的示意下,一名士兵策马上前,将其带过来。
李宽打开卷轴,扫了几眼,又递给贺泰。
白纸黑字,还有玉玺盖印,如假包换。
李宽扬声道:“我等听说宫中有人裹挟陛下,意图不轨,故而前来救驾,陛下若无恙,还请龙颜现身,好让我等辨知圣旨真伪!”
城楼之上,齐王冷笑一声,扬手让禁军士兵继续与城下对话。
士兵:“圣旨上玉玺加印,清清楚楚,尔等竟敢质疑真伪,莫非真如陛下所料,鲁王、卫王勾结镇远侯李宽,企图逼宫夺、权不成!”
贺泰怒道:“贺璇!分明是你挟持陛下,图谋造反,事到如今还敢反咬一口,陛下现在是否已被你这不孝子给谋害了!周相等元老重臣如今身陷宫中,是否也已为你所害!”
齐王面无表情,旁边的程悦却忍不住痛骂:“李宽,你这两面三刀的小人,深孚众望与君王信重,竟还贪得无厌,想浑水摸鱼,一步登天!”
李宽面色不变:“鲁王本就是陛下钦定的太子,根本不可能图谋造反,你们假传陛下旨意,我只不过是及时察觉,弃暗投明,协助鲁王和卫王殿下过来矫正乱命罢了!鲁王殿下有命,尔等快快打开城门投降,殿下仁慈,尚可饶你们一命,若等大军攻入城中,一切后果自负!难不成你们还要冥顽不灵,为逆贼张目吗!”
程悦对齐王道:“殿下,他们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想试探陛下是否还活着,若他们知道陛下已经遭遇不测,恐怕就会立马攻城的!”
齐王皱眉:“如果他们攻城,你可有必胜把握?”
程悦:“李宽手握七万兵马,我们只有两万,不过守城向来比攻城容易,更何况皇宫高墙坚石,一时半会倒不虞他们能破城而入,怕就怕拖得越久,夜长梦多,如果洛阳那边也得到消息,局面对我们只会更不利。”
齐王手里人质不少,除了皇帝之外,还有鲁王与卫王的家眷,以及周瑛等重臣,所以贺泰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贸然攻城;但齐王同样也叫不动他们,鲁王也好,卫王也好,谁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真的入城去送死。
局面一时陷入僵凝,双方谁也不想轻举妄动。
天色逐渐明亮起来,城门外,李宽手上的兵马逐渐从外城各处朝宫城外聚集,从城楼上望下去,黑压压一片人头,称得上气势浩荡。
程悦很明白,这是对方刻意想要营造的一种声势,因为己方士兵之中,的确有一些见了城下情景,已经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齐王忍不住恨恨咒骂:“李宽这杀千刀的,若无他从中作梗,大事已成!”
程悦:“殿下,我们不能再等了!”
齐王:“你有什么建议?”
程悦:“不如让马宏过来,他经常在陛下身边伺候,很多人都认得他,若让他以陛下之命让李宽手下那些士兵投降,再宣召鲁王他们入宫……”
齐王摇摇头:“不行,马宏现在那副哭丧样,难保上来之后会喊出什么话,来个以死殉先帝,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陛下已经死了。”
程悦:“为今之计,只要能设法让鲁王和卫王只身入城,将他们攥在手里,李宽除了缴械投降,就只能下令攻城,届时他的伪善面孔自然会暴露无遗,殿下有玉玺皇命在身,李宽手底下那些人,不会愿意跟着他造反的。”
齐王皱眉:“眼下难题,正是鲁王和卫王不肯轻易入城。”
程悦:“二王家眷性命,悉数系于他们的一念之间。”
齐王沉吟:“那样一来,众目睽睽之下,旁人就都能看见我以妇孺相要挟,恐会失了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