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3月5日,农历庚子年二月十二,惊蛰节气。
缅北,佤邦,夜沉如水。
城南,废旧屠宰场,灯火昏黄。
肉库的后墙上嵌着一道沉重的铁门,铁门后是一条斜向下的巷道,巷道通往地下二层,嘈杂的音乐、喧闹的喊叫、浓烈的烟酒味顺着门缝缓缓飘出。
“当当当——”铁门后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击声,两个黝黑精瘦的半大孩子从黑暗中跑出来,并排而立,握住铁门的把手。
“吱呀——”铁门打开一道缝儿,一个上身西装、下身短裤,足蹬皮靴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生得极为高壮魁梧,毫不费力地便从门后拖出一只沾满血的麻袋,麻袋里有活物,依稀似人形,蜷缩成一团,微微发抖。
两个看门的半大孩子冲着男子鞠了一躬,异口同声地喊道:“猜哥!”
猜哥摆摆手,没有答话,将麻布袋拖到满是油渍血污的肉案边上。
“叮——叮——”猜哥叼着一根香烟,伸手在裤兜里摸索一阵,翻找出一只黄铜的打火机,捻动手指,反复摩擦,明明灭灭的火苗照出他棱角分明的脸,以及一双细长的眉眼。
“嚓——”猜哥停住火、点燃烟,两手一扯,解开绑住麻袋口的棉绳。
“呼——呼——呼——”麻袋里传来一阵急促地呼吸声,一个留着偏分头型的男人探出头,他的头面满是青紫,脸颊高高肿起,眼睛只剩一条缝,鼻梁骨折断,满口鲜血顺着牙龈流到下巴上。
“猜……猜哥……饶……饶饶……”中年男人两手被捆住,滚在地上不停磕头。
猜哥摸摸后脖颈,脱下西服上衣,工工整整地搭在椅背上,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只金色的佛牌,灯光下一身青红刺绣分外明艳,他满背刺着一个日式歌姬,白面红唇,左手小扇,右手唐刀,桃花眼中无瞳孔,以衣袖半遮面,左臂青龙缠绕,右臂蝇头小楷,文着半篇《金刚经》。猜哥赤着上身,活动一下肩膀,从肉案上拎起来一件围裙,挂在脖子上,揪着中年男子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死死地按在案板上。
“猜……猜哥……猜猜……我……”
“嘘——”
“猜哥……你饶我一命……”
“愿赌服输,还不上账,就要见血,这是规矩。”
“我……我有钱,我在国内有车……还有房……你容我几天,您放我回去,我马上把钱……把钱汇过来……”
猜哥拎起一把剔骨刀拍拍中年男子的脸颊,笑着骂道:
“扑街仔,丢你老母!当我傻佬啊?我放你走,你能回来就见了鬼啊。”
“那……您说怎么办……”
“让你家里人,把钱汇过来。”
“我……我我我……”中年男子眼神闪烁,略显犹疑。
“我什么我?是不想给,还是不服气。”
“我……我出来赌,是瞒着家里人的,我……我爸爸年纪大了,心脏也不好,可不敢吓到……”
猜哥眉毛一拧,面上现出一抹不悦,按着中年男子的脑袋,手起刀落,割下他的左耳。
“啊——啊——”剧痛之下,中年男子抱着脑袋蜷在地上打滚,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洒在地上。
猜哥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找一阵,点开一段视频,蹲下身子,将手机放到中年男子眼前。
“视频里这小区,熟悉吗?你们的别墅是C-21栋……对吧?你除了爸,还有个妹,对吧?”猜哥用脚尖踢踢中年男子的肩膀。
“猜哥,求你……求你……别别……猜哥——”中年男子顾不上疼,使劲地抱住猜哥的靴子。
猜哥抬腿蹬开中年男子,从肉架子上拿下一个包装冰鲜的小泡沫箱,在箱底铺放一些冰袋,将中年男子的耳朵塞进去,用胶带封好。
“你的耳朵,我会尽快寄给你爸,他收货后,我会安排你们视频通话,连本带利三百万的账,敢少一分钱,我再剁你一条腿。”猜哥拍拍泡沫箱子,抓起一瓶酒精,拧开盖子,按住中年男子的脑袋,将大半瓶酒精浇在他的伤口上。
“啊啊——啊——啊——”凄厉的叫声响彻肉库,回音不断。
“这几天别让他闲着,我这不养混吃等死的废物,他在我这儿待了一年多,吃吃喝喝哪样不得花钱?给他一部电话,让他打电话钓鱼,抵扣他在咱们这儿的……空气磨损费,不打就揍!往死里揍!”
所谓“钓鱼”是诈骗行内的黑话,意指按照预先设定的话术,虚拟号码对外拨号,引导受害人投资或者赌博,从而实施诈骗。猜哥拍拍手,叫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将昏死过去的中年男子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