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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豌豆儿黄（第1页）

啪—”又是一枪，打得泥土飞溅。这枪堪堪打到铁拐的面前，铁拐心中骂了一句：“你奶奶的，敢到铁爷面前耀武扬威。”他随即抓住石先慧的手，用力向前一跃，已经闪到一堵石墙之后，再往前走，就是北州城里颇为繁华热闹的南锣鼓巷，此处来往行人众多，不信特务敢直接开枪。

于星奎自然是精锐全出，来的都是枪法极准的好手。

幸好石先慧早就洞悉了黄冰糖的想法，她选择了一条面临敌人最少的道路。铁拐神力惊人，直接徒手凿开石门，这样的路线，自然是敌人无法预料。

铁拐向石先慧使个眼色，她马上明白了用意，直接穿过了面前的巷子，向什刹海方向快步走去。“分开行动，到联络点汇合。”这是二人同行遇到追击，在人群中脱身的办法。在人群之中躲避敌人，一个人比两个人目标要小得多。

铁拐待她稍微远去，将耳朵贴在墙上，他听见敌人已经围了上来。他大喝一声，运起手上神力，将石墙打得稀烂，石块飞射而出，杀伤力惊人，围得最近的几名特务，被砸得灰头土脸。灰尘飞扬中，铁拐已经大笑离去。

南锣鼓巷是北州城的一条来胡同，位于北州城中轴线东侧，北起鼓楼东，南至平安道路。因其地势中间高、南北低，如一驼背人，故名罗锅巷。到了清朝，乾隆十五年绘制《京城全图》时，改称南锣鼓巷。南锣鼓巷自然就是王公贵族的驻地，蒋介石的北州行辕就在此处。

石先慧随手在一摊贩处拉走了一张丝巾，不忘在摊位上留下些小钱，她将丝巾围在头上，快步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此时的南锣鼓巷已经有些摊贩摆起了老北州的民俗物事，有糖葫芦、景泰蓝、酥糖、豌豆黄儿……吃的玩的都有，要不是后面有追兵，她少女心起，不免要细细看看，但此刻她实在无心顾及路边的小巧玩意儿，她心中默默在想：“到底是谁出卖了罗三省？”“到底谁是‘银凤’？这个‘银凤’传递情报给罗三省，到底是何居心，要设这样的局？”

这些都只是密册上记载的一面之词，即便是白纸黑字，都难免记载错误，或许记载的人本就是为了掩盖一些真相。周长青在海城站内潜伏，获悉中岛根本就没有死，可是外界一直将罗三省诛杀中岛引为战绩。会不会短刀会的密册为了掩盖罗三省的失误，故意将这一仗进行了粉饰，或者对一些细节进行了隐瞒。

还有，密册中关于刺杀省主席事件的记载，“执法”伍令城是参与了行动，他又扮演了什么角色？短刀会解散后，大部分人员都通过“洗底”，进入了当局政府的特工和情报机构，如果不是这本密册，恐怕没人知道短刀会的恩恩怨怨。

周长青的直觉一向很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她转头看了一眼，确定后面已经没有追兵，她成功避开了追击的特工，铁拐的脚程比他快得多，想必已经先她一步，抵达了联络点。

“豌豆儿黄咯，豌豆儿黄咯……”只听街边有店子在叫卖小吃。豌豆儿黄是老北州的一种传统糕点，入口即化，制作工艺非常取巧。

石先慧心想：“这铁老八最喜欢吃豌豆儿黄。”她停下脚步，在店贩处买了一些豌豆儿黄，让掌柜用薄纸包起。之前铁拐擅自联系黑市黄冰糖，违反了情报纪律，她作为纪律员训斥了铁拐。铁拐每临危难，总是护她先撤。她心中窃喜，随手买下铁拐平日爱吃之物。他二人与吴真祯、周长青相似，也是搭档多年，建立了深厚情感，只是铁拐平日大大咧咧，石先慧又过于情感内敛，二人并不表露。

再往前走，就是恭亲王府，他们约定的联络点就在附近。此刻于星奎定然在城外伏下重兵，若是此刻出城必定撞上枪口，此处联络点非常隐秘，只要躲得一时，就可以趁夜离开。

石先慧已经远远看见了联络点，这是一个两层楼的书店，外面已经挂起了“今日阅读推荐”的牌子，牌子上写着许多书目，其中有一本《黄帝内经》，还有一本《庄子》，这两本书写在“今日阅读推荐”上，就表明联络点里是安全的。书店的掌柜，就是行动的高层负责人，老丑。

铁拐一定已经先到了，她心中默默的想，这个讨厌的家伙。她摸了下手中的豌豆儿黄，已经捂得有些温度。铁拐曾经说过，这豌豆儿黄捂得热了就不大好吃。

于是石先慧快步往书店走去，书店的二楼没有关窗，从下往上看，仍然能看见人影的走动。

“啪——”枪响了。

这一刻，石先慧如遭雷击，定立当场，豌豆儿黄散落一地。她看见，老丑举枪从背后打中了铁拐的头颅，一股鲜血飞溅，在窗户上像开出了一朵艳丽的花。

老丑为什么要这么做？

惊恐、伤痛、悔恨，一时间，所有的负面情绪把石先慧全部包裹，铁拐肯定活不了了，她感觉自己牙齿在打颤，她握紧了拳头，手也在不停的抖。

“我怎么不早点提醒他，我怎么不早点提醒他黄冰糖有问题……”

老丑将枪口倒竖，好整以暇的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他一旦转过身，就将看见窗外的石先慧！

石先慧往墙后一靠，闪身躲到了老丑视线无法抵达的角落。老丑似乎是有所警觉，他打开了门，往外面看了看，石先慧看见老丑手中拿着那本短刀会的密册，他似乎很轻松的拿着密册，轻轻的拍着大腿，口中喃喃道：“铁拐啊铁拐，你真是好样的，竟然还敢查这些陈年旧事……”

石先慧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她必须赶紧离开，她往后退了一步，发现脚步重得像铅。

她往后慢慢挪动，尽量不要发出声响。就在铁拐刚刚遇难的那一瞬，她脑中冒出过冲出去的念头，她想要冲出去，和老丑拼命。可凭她的本事，如何是身经百战的老丑的对手，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随铁拐而去，她必须活着，既然老丑有问题，那么老丑很有可能就会在列车达到北州的时候，对周长青一队人下手。

她必须要赶在老丑阴谋得逞之前，向周长青示警。

她终于退到了安全范围，她转头拼命奔跑起来，她心中记住之前于星奎特务包围的路线，计算了他们抵达每个巷口街道的最短时间，她可以穿梭小巷，不和他们正面相逢，尽量躲避。

“我为什么不早点让他知道我的心……我为什么老是训斥他……”石先慧不停的跑，不停的哭。或许他早就知道了她的心，只是未来路还那么长，长得不用急着表白，而现在，只剩下一个人的遗憾。

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