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怀安半睑着眼看过来,他没应,只定定的注视着纤薄的背影,渐渐远去。
两日没见,方遇着,脚下不受控制,鬼始神差跟了过来。
如果苏春娘当真停下来问一句‘跟着我做甚?’,他也无从可知。
面上的沉稳浅淡,将内心强烈而汹涌的澎湃,粉饰得波澜不惊。
他明白,不是愧疚,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叫嚣,在碰撞。
一日日冲击之下,险些将他撞得溃不成军。
这种感情,来得毫无理由,毫无根据。
是初来时,孤身前往的从容与倔强,亦或是,透过灶间门缝中,窥得的那滴悬而未落的泪。
早早潜藏在某处,待分得一点光亮,它便会冲破重重阻碍,肆意疯长。
眼中的冷寂,转而叫旁的取而代之,深如漩涡,层层堆叠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欲念。
武怀安抬手在脸上狠狠抹了几把,再落下时,面上已恢复常色。
“头儿来得好晚,我都腿都站麻了。”小吴迎上来人,“可同阿嫂说上话?今晚下了差,咱去阿嫂铺子里吃夜饭,可探听今儿煮什么好吃的。
我瞧着她手里在拎了猪肚儿,一准做酸肚儿汤吃。再配上两杯烈酒,那才有滋有味儿。
头儿,如何?”
武怀安不理会他的聒噪,兀自朝前走去。小吴眼力劲儿明显不足,忽略武都头的面上由稳重转向阴沉的神色。
还在畅想着夜间美食,武怀安突然一句话,将他满腔热情,灭了个透彻。
“你阿嫂叫你这两日不要去铺子里吃东西,她阿娘来了,仔细叫你吃排头。”
小吴摸不出头绪,追问道:“为何,我可没惹着她。”
他脑子到底活泛,拐个弯就想到了关窍,不怕死的嘿嘿笑了起来,“我看,这话是同头儿你说的才对吧。怕你吃挂落,好叫你避开。
成吧,今日我就去帮头儿尝尝鲜。两日没吃,肚子里的馋虫都要勾出来了。”
小儿把戏,武怀安不予理会。两人转完前沿街儿,回头往后衙走去。
途经武家时,武怀安进去看了眼。
屋门大敞着,婆子在灶上做饭。无有看管,赵氏一人坐在廊下迎着顶上的日头。
强光刺得人眼睁不开,她偏不信邪,瞠圆了眼,只盯着看。
武怀安上前替他遮了一把,“外头晒,进屋去吧。”
赵氏不大认得他,不排斥不拒绝,任由牵着回了屋。
婆子听着声儿,从灶间出来。见了武怀安,招呼道:“大郎归来了,可在家用饭?正准备烙饼。”
“不了,还要去衙里。婶子看着些,莫叫我娘盯着天上瞧,仔细坏了眼。”
婆子四十多,身形略瘦,面上横七纵八的分布着几道深壑。一眼看,便是个面善的。
她一叠声应下,“好,我定细心跟着,寸步不离身。”
“嗯。”
武怀安低低应了声,回头见赵氏正躲在窗子口偷瞄他,一触上目光,她立刻缩了回去。
武怀安唇角轻勾,朝那处挥了挥手,高声道:“娘,我走了,晚些归来陪你用饭。”
“好。”
门后的嗓音很轻很淡,武怀安听到了。沉重的步子,稍稍松快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