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传来汽车鸣笛声,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那时候,一个同学在四哥场子做事,说只是陪客人喝酒……”
话没说完,她低下头,手指将纸巾揉成一团。
杨鸣注意到她脖子上戴着一条普通的银链子,大概三四百块钱左右。
夜场的故事总是惊人的相似。
那些从小城镇、乡村来到大城市的年轻女孩,背着简单的行李踏上火车站台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一双名叫“欲望”的眼睛盯上。
夜场的诱惑从不露骨,它像一张温柔的网,用金钱编织成最基础的网格。
一个刚入行的女孩,只不过陪人唱了一首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拿到几百块的日薪。
这个数字远超那些在写字楼文员的工资。
忽然一天,遇上了一个彬彬有礼的客人,寒暄几句就递来几千块小费。
这些钱轻飘飘地落在手心,却在心底砸出一道裂痕。
裂痕一旦出现,就会被同事间的攀比、领班的暗示、客人的吹捧不断撑大。
一个包厢里,老板的小费金额会被人传得沸沸扬扬。
更衣室的柜子上,摆着的香奈儿香水、迪奥口红都在无声地暗示着什么叫“高档生活”。
她们开始学会用不同的香水来搭配不同的场合,开始分辨各种奢侈品的款式年份。
生活被新的名词填满:爱马仕、路易威登、古驰。
这些拗口的外文词汇代表着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用金钱堆砌的光鲜世界。
时间在夜场里总是被酒精和音乐切割得零碎。
有的女孩仅仅一个月就褪去了身上的稚气,学会在酒桌上周旋。
有的可能需要半年,才能适应烟酒味混杂的包厢。
极少数人咬着牙守住底线,但更多的人在不知不觉中越过了那条线。
欲望总是来得汹涌。
当她们终于能买得起向往已久的包包,能进出高档餐厅,过去的坚持就像烟圈一样,消散在空气之中。
维持这样的生活需要源源不断的收入,于是底线一退再退。
每一座城市都藏着太多这样的故事,每一个选择都像是一道无法回头的岔路。
站在路口的女孩们,面对着明亮的霓虹和暗淡的月光,做出了各自的选择。
而这些选择,最终都会成为她们生命中无法抹去的印记。
“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工作?”杨鸣缓缓开口问。
方婷抬起头,杯中的水纹微微荡漾,映出她略显困惑的眼神:“换工作?”
“嗯。”杨鸣的声音不疾不徐,“离开那个圈子,找个正常的工作。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安排。”
这句话在方婷耳中回响。
突然之间,四周嘈杂的声响似乎都消失了。
街边的汽车鸣笛声、隔壁桌的谈笑声,全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换工作?
这个念头并非没有出现过。
可是现在,这个提议从杨鸣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一种不同的意味。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挺拔的身影,西装下透出的是一种她从未在夜场客人身上见过的气质。
他不像那些酒过三巡就开始耍酒疯的老板,也不像那些言语轻佻的公子哥。
他的语气很真诚。
“好。”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坚定得让她自已都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