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在短暂的无措中看清了那副画的内容。
三个火柴小人手牵着手走在前,背后是五颜六色的野花和蒲公英一样炸毛的太阳。
构图差劲,画技拙劣,颜色搭配也毫无美感,右下角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走春》。
是梁辰起的名字,而这画正是当年我在福利院教一个五岁小女孩画的。
她先天右手残疾伴有轻微智障,话都说不好,偶尔哭闹,但只要画画就会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我去年去看过她,长高了很多,已经不认识我了,但院长说她还是很喜欢画画……我找到这幅画带了回来……我猜她应该很想你……”
都不认识了还怎么想啊?很拙劣的借口……到底是她想我还是你想我啊梁辰?
我微微鼻酸,侧头去看趴在我右肩的人,才后知后觉,“你发烧了?”
他顿了顿,像是骤然清醒过来,周身的迷茫与脆弱一瞬间散尽,退后一步看向我,眼底赤红。
“大概吹了些冷风吧,毕竟你昨晚急着逃跑连门都没给我关,今天怎么又主动跑来了……”
梁辰不紧不慢地掏出那条手链,双眼却始终死死盯住我,“是要找这个吗?”
我下意识伸手,眼看着他变了脸,又连忙改为扶住他手臂,“我先送你去医院。”
他却不动,“亲我,我就还给你。”
“梁辰,你别发神经!”
“装不下去了?还是说他的遗物对你来说也不过如此,连这样小的牺牲都不愿意?”
狗屁的遗物!我在心里啐了三下,不再与他废话,拉着他往外走。
梁辰还想挣扎,但大概太难受了,没什么力气,被我拉出去塞进了车里。
开出去没多久,他就昏睡了过去,脑袋靠在车窗上一晃一晃的,久违的露出些许稚气。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再次瞟到了后方缀着的一辆黑色轿车。
陌生的型号和车牌,看上去平平无奇,不远不近地跟着,已经连续六次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明显是故意要被我发现的,目的自然还是威胁。
时隔三年,贺戾的手段依旧直白强势却没半点长进。
又或许他一朝得逞,认为我不过如此,根本不用他再多费半分心思。
所以有时候我实在不明白贺戾到底想要什么。
你说他不在乎我吧,他却一定要把我留下;但说他在乎我吧,却又丝毫不掩饰他的肮脏。
那他当初答应贺闻远要照顾我时,又有几分真心?
一想起那人,我心中仍不免隐痛,却早已不像从前那般撕心裂肺。
我再次看向梁辰,他是医我的药,也是我夜寐思服的症结。
如果不解开贺戾的枷锁,我和他永远无法在一起,但若要以他入局,我又怕他恨我怪我。
转念又一想,他早已恨透了我,还怕再加上这一遭吗?
大不了等成功后再拼命求他原谅呗,至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总好过此生无缘。
下定决心不过是一瞬间,但愧疚与思念却早已折磨我多年,趁着红灯的停顿,再也克制不住地吻上他侧脸。
很轻的一下,如同蝴蝶的翅膀擦过花蕊,梁辰却皱了皱眉,含混着道:“亲脸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