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风有点儿凉,你不穿上衣,冷不冷?要不盖个被子吧……”
谁在说话……
好吵。
其实单逸尘已恢复清醒片刻了,然不知为何,只觉浑身乏力非常,连撑开眼皮子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
身上沉重火辣的痛楚似乎减轻了不少,那股微微恶心的粘稠感也消失无踪了,虽看不见,但能猜到是有人给他包扎过了,口中漫溢淡淡苦涩,想来这人还给他喂了药。
“哎,你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是不是听得见我说话?”阿棠看看他沉睡的面容,又看看他似乎抽动了的手指,“要是真听得见,你就再动一下?”
阮墨端着菜从灶房走出来,瞥了眼正坐在床边说胡话的孩子,唤了一声:“阿棠,过来吃饭了。”
“哦。”
阿棠有些不甘心,轻戳了他手背一下,这才起身转向饭桌。
故而他并未看见,男人微微一动的眉头以及隔着眼皮转动的双眸。
未几,耳侧便响起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方才一直不停说话的童音仍在喋喋不休,偶尔会听见一道轻柔的女声,哄着道,多吃些才能快高长大,然后童音便停下了,似乎是在低头扒饭。
但不一会儿,他又闲不住了:“娘,那个人什么时候能醒呀?”
“恢复好就会醒了。”
“那要是他一直不醒,我们今晚岂不是得睡到爹那儿?”
“嗯……”
“好脏啊,上面积的灰多得能呛死人!”
“打扫打扫就不脏了,你吃饱便去擦干净,好吗?”
“娘……好,我知道娘很累了,一会儿就去。”
“真乖,擦过了再洗身子,免得弄脏衣裳。”
“嗯嗯……”
普通的小农人家,普通的母子俩,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闲话家常。
单逸尘闭目静静听着,虽有些不耐,却不觉厌烦了。
突然忆起许多年前,他也曾经历过这般温馨的时刻。
彼时爹娘健在,兄弟姐妹围坐一桌,边吃饭边扯东扯西,和乐融融。
最快活也不过如此。
可惜,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役,便夺去了他的所有亲人。从死人堆里活着爬出来的那一刻,他便晓得,今后,自己都将孤身一人了。
额头忽的一凉,柔软的掌心轻贴上来,他习惯性要出手挡,却察觉手臂被按住了,力道很轻,但足以让现在的他抬不起来。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单逸尘终于睁开了双眸,看见一张白皙柔嫩的小脸悬在上方,唇边浅浅带笑,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她身上传来淡淡的药香,与他昏迷时萦绕鼻间的气息全然相同。
然而,他却只想问:“你对我,下了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