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此坦荡,臣妾倒无话可说了,”
晏清禾凄凉一笑,“只叹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多年以前,臣妾与陛下第一次争吵,也是为了明儿,尚能和好如初,而今十年弹指而过,今夜过后,却什么也不剩了……当真是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啊!”
齐越轻咳一声,语气缓和了许多,“你也说了,你我夫妻近乎二十余载,朕从未想过要与你生疏,当年太后兵变没有,此刻更不会丢下你。”
“清禾,”
齐越侧朕,牵住她冰凉的手,“你我之间,有自己的孩子,朕会保护好咱们的瑜儿和琰儿,不要为那些不值得的人伤了咱们的情分,好不好?”
晏清禾心下一横,毫不犹豫地将手抽出,揉了揉手腕,什么也没说,但态度已经溢于言表。
齐越脸色一沉,既有三分对方不领情的尴尬,更多的是因那人不肯服从而导致的怒色。
“皇后想怎么样?”
齐越克制着怒火道。
“呵,臣妾能怎么样呢?”
晏清禾冷笑道,“心中有再多的不平,最多也只能作几句婕妤之叹罢了,明日太阳一升起,臣妾就又要成为那个行尸走肉的皇后,与陛下假装还是一对恩爱夫妻,真是令人作呕。”
“你若是不想当,朕大可以成全你。”
齐越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这一幕,二人恰如古往今来无数双真实的夫妻——有过柔情缱绻、软语温存,有过冲动上头、情意绵绵,有过猜忌冷战、互不相让,有过破冰缓解、冰释前嫌,但最终,都还是无一例外地走向了无可挽回的怨偶境地。
晏清禾满含怨气,或是些许恨意,向他投去愤懑的一眼——
那一眼脱离了所有的身份、权柄、位差、利益,仅仅是作为一个爱过而现在恨他的人站在对立面,向他抛去可有可无的一瞥。
齐越接住了它,他恼怒、怔忡,更多的却是自嘲、怅惘、空落,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光速抽离。
那一刻他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陛下想废就废,何必过问臣妾?”
晏清禾挑眉道。
她这半生,为过家族、为过挚友、为过皇帝、为过子嗣,唯独始终将自己放在最后一位,如今她累了,不想再装下去了,所以那一刻,她短暂脱离了皇后妻子母亲女儿的身份,向她的丈夫——九五至尊的皇帝,投去了这在这个时代可谓忤逆的冷眼。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皇帝怒气冲冲拍案而起,仍不解气,伴着一声雷鸣,又将一茶杯摔至地上,茶杯顿时摔裂成无数块,温热的茶水中还冒着热气。
晏清禾仍旧是面无神情地坐着,宫人齐齐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唯有景安唯唯诺诺道,“陛下……小心龙体啊……”
皇帝这时才注意到脚边的景安,对他道,“来人,取纸笔来,朕要废后!”
景安自知皇帝正在气头上,且骑虎难下,自己若是照做,皇帝将来第一个怨恨自己,如今也只能爬到皇帝脚边,硬着头皮劝说,“陛下,陛下慎重啊!
废后乃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不可轻易废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