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尝尝你最爱吃的糖醋鱼,妾身亲自做的。”长公主巧笑嫣然。
浚息看着长公主道:“时隔十六年,我的口味已经发生了变化,我已经不喜欢吃甜酸的菜式。我常年居住在湖北荆州,现在吃惯了鄂菜。”
长公主有些窘迫,“那怎么办……侯爷先忍耐着,妾身这便差人去找个精通鄂菜的厨子。”
“无妨。”浚息吃起饭菜。
满席的精致佳肴都不为现在的浚息所喜,浚息虽然在吃着饭菜,长公主却不好再为他布菜。
晚宴时,长公主终于又巧笑嫣然为浚息布起菜来,只因她已然向萧宝焱求了会做鄂菜的御厨到了侯府当差,满席都是浚息现在吃惯了的鄂菜。
浚息看着给他布菜的长公主。
他是恼烦的,可是,他无意间惊觉,长公主,巧笑嫣然的时候,竟有些神似奚曦。长公主,笑起来的时候,很像曦曦。
浚息哑然,他是想曦曦了,才会觉得二人的笑靥这样像吧。
是的,很想,很想,曦曦。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离开荆州已经八日,却是隔了二十四秋。
如是,一顿饭,他不但没有恼烦长公主给他布菜,他甚至,频频觑看着长公主的笑靥。
长公主与浚息成亲后八载未见,本是感情生疏,又对浚息有着惧意,但夜色朦胧,席间浚息不仅没有恼烦她给他布菜,还频频失神瞧她笑靥,长公主芙蓉面上不禁爬上珊瑚般的红晕。一顿晚饭,两人竟是吃的和谐极了。长公主不由生起与浚息之间情意滋生的错觉。
如是,深夜,长公主沐浴更衣之后,有些羞涩地对镜,由着如意梳妆。
她是下嫁的公主,理应,她的住处院门口,挂上一盏绘画着“鸳鸯戏水”之类寓意合欢的灯笼,驸马方才前来与她同寝。但那个人是浚息,长公主却在想着,是否由她过去浚息的凝晖堂……
……
凝晖堂的卧寝中,浚息席地坐在地毯上。
他很想念曦曦。今夜。尤其夜宴上见到神似奚曦的长公主的笑靥。他更想念她。
浚息想到上午来凝晖堂见他的那个公公跟他的对话。
是的,寿安宫的总管太监,那个公公,就是萧宝焱还是皇子时他宫中的那个花匠。萧宝焱的母后,当今太后入宫前青梅竹马的恋人。
那个太监来见他,自然是一如既往地为主尽忠。尽忠于太后,尽忠于皇帝,尽忠于大齐。
是为打消他将萧宝焱取而代之的念头而来的。
一生为情所困的那个总管太监,问一生亦是为情所困的他——军侯将陛下取而代之,做了皇帝,就会快乐吗?
不,他不会快乐。
他一生快乐的根源在玉奴那里。玉奴已逝。现在,他的快乐,在曦曦那里。
而他又从来不是望舒那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臣子。他杀戮嗜血,冷血无情,他断不会因为民生疾苦,朝局混乱,出于积功德的目的而改朝换代。改朝换代当然是为了私欲,过把做帝王的瘾。既然这不能带给他快乐,他不由暂时消逝了谋朝篡位的念头。
可是,他却是那样地,思念曦曦。
去年荆州南安侯府的筵席上,初见媚意横生勾引他的曦曦,他就知道,他要霸占宠爱她一辈子!那时候对她,还是只宠不爱。倒也没有像玉琛说的那样,他是将曦曦当作玉奴的替代品。他从来没有视曦曦为替代品的心思。或者他最开始是那样的心思,可是,曦曦却轻易地就将他那念头抹拭了去——曦曦是复仇的恶灵,她慧黠诡谲,她千娇百媚,她是盘丝洞里的妖精。和玉琛一样,玉奴却是白莲花,是天上的白莲仙子。他丝毫不能将曦曦和玉奴联系在一起,哪怕她们是母女,哪怕她们容貌七分相似。
他是真的对曦曦动了心,喜欢上了她。
什么时候动的心,喜欢上她的呢。他却是不知道。直到曦曦以漠蛇毒血谋刺他,他中了毒血,他问她,她对他的巧笑避宠,嫣媚逢迎里,可有过……一丝一毫的真心,哪怕只在瞬息之间?那句话骤然问出了口,他才惊觉他对她的心意。后来他惩罚她,她活死人般的不言不语,后来更“割腕自尽”,他守在她的塌边,更加确定了对她的心意。
为了从根本上留住她,他百般掳获芳心。为了达到目的,他用了些手段。曦曦对他的感情每每变化一点,他心中都在自负得意。浚息失笑。他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那样的心情,实在不像他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