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嘻嘻一笑,问道:“姑娘会去王府赏剑么?”
我笑道:“既然是启姐姐邀请的,我自然要去。”
绿萼担忧道:“姑娘知道,这哪里是王妃邀请,分明是长公主设下的鸿门宴!”
我叹道:“启姐姐派人来请,别说鸿门宴,便是刀山火海,也不得不去。”
“姑娘就不怕华阳长公主——”绿萼樱口微张,忽然犹豫起来,似乎不知当如何说下去。
华阳长公主自幼习剑,明日若神兵在手,绿萼自然会怕。我按下隐忧,道:“有启姐姐在,谅也无妨。”
绿萼道:“若刘钜也去,那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我笑道:“那就要看银杏能不能劝得动他了。”又吃了两块糕,连午膳也吃不下了,于是起身往后面去,一面道:“许久没有去看启姐姐,空手去也不好,何况还要拜见林太妃,别忘了备一份礼。”
绿萼笑道:“信王府势大,如今又备受宠信,要什么没有?姑娘平素又不好奇珍,也不收礼,临时去找,只怕没有送得出手的。”
我想了想,只得道:“那就从御赐之物中挑几件珍品送给太妃。”
绿萼道:“也只能这样了。姑娘且小睡片刻,一会儿奴婢拣选好了,请姑娘过目。”
我笑道:“如今这府里你说了算,不必让我看了。”绿萼一怔,迟疑着答应了。我又道:“你也不是头一次为夫人小姐们备礼了,莫非还有难处?”
绿萼摇了摇头:“并不是有难处。只是奴婢觉得,姑娘待启妃与往年不同了,启妃待姑娘也是。”
我不禁驻足:“何以见得?”
绿萼道:“想当年,姑娘刚回宫便进了掖庭狱,前途不明,生死未卜,启妃是唯一一个敢来看望姑娘的人,连婉太妃这个亲姐姐都没这个胆量。如今,姑娘回京都好几个月了,启妃也没来过,姑娘也没去过。就是姑娘晋了爵,启妃也只是派了个姑姑来贺一贺。如此看来,不是与往年大不相同了么?”
我笑道:“太皇太后崩逝,众人都在宫里守灵,哪有空闲串门子?再说启姐姐如今是亲王正妃,身份比我贵重得多,以尊临卑,于礼不合。终究是我该去看望她才是。”
绿萼笑意幽凉:“启妃这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明明深爱信王殿下,明明不愿与旁人共侍一夫,还要违心请姑娘嫁给信王。姑娘这边呢,又发誓又赌咒的,说绝不嫁给信王。奴婢想了这几年,启妃大约是太了解姑娘了,所以故意这样说,引得姑娘自绝于信王殿下,她才能放心。姑娘与启妃,俱是‘白珪之玷,犹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51],为一个男人,白白玷污了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大约只有姑娘嫁了人,启妃才会放心些。”
这话何其冰冷透彻。我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嫁人就不必想了,离京也是一样的。”
绿萼扁起嘴,不屑道:“出京出京!姑娘只想着出京!如此避重就轻,当真有用么!?”
我笑道:“怎么没用?避久了,重的便成了轻的。一切只在时间罢了。”
绿萼顿时气结。
晚膳时分,银杏这才回府复命:“启禀姑娘,奴婢已经把帖子送到钜哥哥手中了。钜哥哥说,长公主郑而重之地下了帖子,不去似乎也不大好。”
绿萼听了,上前打趣道:“这哪里是因为长公主的帖子,分明是看在银杏妹妹亲自送帖的分上,这位刘公子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银杏索性得意起来:“这是自然。我的话,钜哥哥一向是听的。”
绿萼刮了三下脸蛋:“是是是!你的话比姑娘的话还要有用。羞也不羞!”
银杏不甘示弱:“绿萼姐姐整日在府里坐着,哪里知道咱们在外面的事!”又向我道,“钜哥哥说,今明两日家中还有些琐事未了,因此不来侯府与姑娘同去了,各自持帖去王府就好。”
我颔首道:“也好,都随他。”
第二日,我早早便到了信王府。一进二门,启春便带领家下仆妇迎下阶来。只见她身着暗云气纹窄袖织锦白袍,云气腾飞如火焰,清贵而张扬。乌发束起,不饰钗环,只戴了一条小指宽的浅金色抹额,垂下明珠三颗,莹白光泽点在眉心有刚毅的冷色。
我连忙上前行了一礼:“玉机参见王妃殿下。”
启春笑吟吟地扶起我:“好妹妹,你总算来了。”
我微笑道:“玉机回京数月,诸事缠身,未能早些来看望姐姐,反倒劳姐姐相请,是玉机礼数不周。”
启春也不客气:“在这件事上,妹妹的确有错。妹妹一回京便晋了爵,府里一直不安静。我本想着你闲下来定会来瞧我,不想你兄弟又说,你不日就要出京。等了几日你还不来,我这才借着赏剑的情由请你过来。好好一顿接风酒,倒成了饯行。你自己想,该是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