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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辑 这一生我将历尽喧嚣（第3页）

十个月后，手表又坏了，我把它扔进了抽屉

那时已有手机，在为我提醒着时间

那以后，我不曾佩戴过手表

但那一年父亲在我左腕上画下的手表，一直在我的身上

走得马不停蹄。它以锋利的银针

穿过我眼角的鱼尾纹，抵达鬓边凌乱的霜痕

原来，在父亲为我画下的那只手表里

我一直奔走于墨迹深蓝的指针

而它，则奔走于我风尘仆仆的生命

如今父亲年过古稀，我则岁至四旬

当年他给我购买的手表，我一直舍不得丢弃

有一天我从抽屉里翻到它，看着那圆形的、玻璃表面下

泛着新绿的指针，我惊奇地发现

它从来都不曾坏过，而是拐进了另一道幽暗的时间

而人世，则是那个时间最大的表面

人们正排着队走向远方，在那里

正是在那里，生命的分秒将会定格永恒的寂静

从夜晚的疼痛中醒来

麻药的劲过去了，我醒来

胸口巨大的疼痛，仿佛彗星撞击着地球

夏夜正深，同房的病友正在沉睡

响亮的鼾声，恍若飞驰的货车掠起摇晃的气流

院里的灯光探进来，似乎是想压一压

这猛烈的响动，又似乎是想抚一抚

我在疼痛中漫长的孤独

那天下午，我才从手术中苏醒

胸前长长的伤口，是生命的拯救与修补

在之前，我往死谷之谷走了一趟

差点用去一生的时光。五天前，就有隔壁的病友

一去没有回头。而生命的坚韧

就在于它总能在绝境中找到回来的路

傍晚，我被推回了病房

我手术中的经历，就像一场失忆的梦

我活下来了，但那时我才十六岁

命运还未告诉我苟且的理由

命运也还未给我苍白的人生留下批注

而我，也尚未想过劫后余生的真义

我只是从那个夜晚的疼痛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