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山东;
天空碧蓝如洗,看不到一片云彩,正是晌午,一轮巨大的日头,高高悬挂在天空中,如同一个巨大燃烧的火球,空气中浮动着狂热因子。
一个脑袋上顶着两个包包头的稚童,蹲在一个干枯的池塘里,一头一脸的汗水,却正忙碌着,将吃奶得劲使出来,搬起一块块被日头晒裂的泥块,认真的码着一座房子。
看样子已经很久了,稚童的身边已经圈起了一大圈的‘围墙’,而在围墙里面,则是一个高高的‘房屋’,房屋的顶子上横着几根干枯树枝。
此时,稚童正忙着往树枝上捧土,只要用土盖住了,这座‘房屋’便也算是完成了。
可惜,稚童的捧起的土,干燥的很,稚童费了偌大的劲捧起的土,往上一放,立刻便是扬起一阵尘土,随之便‘哗啦啦’一声,全部漏进了‘房屋’里面。
稚童毫不灰心,抬起袖管使劲抹去脸上滚落的汗珠儿,继续捧起一捧土往他的‘房屋’上放,但就在这时,在池塘外传来稚童家人的呼唤,稚童听到家人的呼唤,嘴里乖巧的答应着,一下子站起身,使劲拍打了下身上的尘土。
随后,一溜烟的跑上池塘,而在稚童的身后,则是整座干枯的池塘,里面全是被日头晒裂的泥块,像龟裂一般,触目惊心!
同一时间,一名老妪站在一口水井边,弯着腰。几乎将脑袋伸进水井里,手里提着一根绳子,绳子的一端垂入井中。
老妪目光望着水井里,手提着绳子。一下一下用力的晃动,就听的老妪每晃动一下,水井里就会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水桶在水井里撞击地面的声音。
然而。老妪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不停的晃动着手里的绳子。
“苍天啊!”一名农家妇人,跪在自家的田边,将脑袋贴在地上,放声的嚎哭着,边哭边喊着苍天。那声音凄凉哀婉,充满了不甘心的呐喊。
而在妇人的身后,则站着一名农家的男子,看上去像是这名妇人的丈夫,只不过,看到妇人明明哭的凄惨,男人的目光却也没往妇人身上看一眼。
此时。男子的脸色相当难看,充满了绝望的神色,目光呆痴的望着自家的田地。田地里的麦苗,如今都已经有尺许高了,却一株株全部分了杈,从麦尖上开始,枯黄一直蔓延到根部。
从男子的视线望去,整个视野中。入眼全是一片枯黄,一块一块的麦田里,才长了身子的麦苗,全部蔫蔫的分了杈,枯萎在田地里。
“这是苍天要收人啊!”就在距离男子不远的一块田边,一名身着华服的老者,一脸苦楚的走进田里,弯下腰,用手轻轻捻住一株麦苗。稍一用力,手中的麦苗,立刻便发出一声脆响,而后,在手里断为两截。
老者看到这样的情况,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抬起头,一脸沧桑的望向视野中,更为广阔的麦田,嘴里反复着刚刚念叨的话:“这是苍天要收人啊!”
“太公,求您了!”而在老者身后,此时一大群人,为首的穿着七品官袍,显然是本县的县令。
这时候,就在老者站在田地里,捻住一株麦苗时,县令带着一大群人,对着老者跪下。
而在这些人跪下后,越来越多站在田间地头的百姓,也跟着一起向老者跪下,口口声声的哀求老者。
“好!”站在一大片枯黄麦苗中的老者,看到周围哗啦啦跪倒一大片的乡民,忽然目光望向长安的方向,嘴里说道:“崔某人,这便进京面圣,便是跪死在宫门外,也要为山东求来粮食!”
而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去年冬天时,先后几次跟赵谌唱对台戏,最后来了一场以退为进,结果,却只能真的黯然致仕的崔侍郎。
六月,整个山东大旱,持续一个月的高温,使得整个山东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旱,就如先前看到的场景,池塘、河流全部干枯,往日溢满的水井里,只剩下一堆石头。
大片大片的麦田里,麦苗被晒得分杈,从麦尖往下一直枯黄,水分被日头晒干,轻轻一碰,便立刻断为几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