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这种情况,潘阳难免心急,倒是郑师傅安抚道,“已经不错啦,可比我烧第一窑砖时好太多,就你烧这成分的砖,也能卖出去,别人卖两分两厘,你就要两分钱,保管有人要。”
潘姚两家的窑厂上,大烟囱每天都冒着大气,砖块一批又一批从窑洞里出来,整整齐齐的码在晾砖厂上,合作社往日荒芜的东头陡然间出现了一个新的格局,几乎没用几天,整个合作社的人都知道,紧挨他们乡通往姚家村的大马路旁开了窑厂,以后哪家哪户想盖新房,可就不用大老远跑镇上拉砖啦!
在这个猪肉才七毛钱一斤的年代,一块红砖两分多钱,绝对不便宜,在广大农村地区,红砖在他们眼中,历来是一种富贵的象征,现在他们合作社里竟然有了专门烧砖的厂,这景观可算是给了整个合作的人一个启示,趁着现在世道活泛了,赶紧闹腾挣钱吧,家里那两间破茅草房,早该换成红砖瓦房了!
窑厂的大烟囱连冒了几天大气,出窑的砖毛估计有两万块,按照一块砖两分两厘的价钱,两万块砖能卖两千多块钱,人力是他们自己出的,不用付任何人工钱,只要刨除烧煤的钱,剩下全是净得,估计能落一千五百块左右!
潘阳他们做的第一笔生意是来自公社中学的订单,公社中学的教室仍旧是老式的泥瓦房,墙面已有裂痕,碰到阴雨天,房顶还总漏雨,都新时代了,这样的中学实在是有些寒碜,校领导再三向上头申请之后,终于得了批准,争取在秋季开学前把学校盖完工。
校领导预备盖一排八间大瓦房,六间用来给学生上课,一间作为教师办公室,剩下的一间用来存储书籍杂物。
一间七米乘八米的大瓦房大概需要一千五百块砖,八间则需要一万两千多块砖,对于潘阳他们来说,一万多块砖,无异于是笔大订单了!
可相应的,校领导要求潘阳他们送砖到工地,而不是自己派人过来拉,这就意味着潘阳他们原本就充足的人手,不得不再分派出一批人去送砖。
在这份合伙生意中,潘阳是大头,她有话语权,潘阳没做犹豫,直接让潘兆丰和姚宝忠的儿子姚祺田一块送砖。
原本潘兆丰也没多想,可孟广美却不太乐意了,直接对潘阳道,“苦活累活都让兆丰干了,他整天去外头送砖,什么时候才能把烧砖技术学会?”
眼下潘阳、潘兆丰和姚宝忠三人中,只有潘阳学会了烧窑的技术,潘兆丰和姚宝忠还差些火候,潘阳一时半会都不敢让他们冒险烧砖,万一烧坏了,损失的可是他们,买卖才刚起步,他们实在输不起。
要说孟广美也是个有心眼人,这种话她当然不会当着姚宝忠的面说,更不会和潘阳吵架,只是放工回潘家村之后,孟广美才以商量的方式让她这个大伯子好好想想。
哪知潘阳却公私分明道,“当初算批子时,人家姚宝忠占的就是三成,兆丰出的本钱比他少,我总不能开口让姚宝忠去送吧?”
“再说了,姚宝忠家好歹让他儿子一块去送砖了,你家呢?兆丰要是有能顶事的儿子,我也能好办!”
潘阳这一番话说得孟广美哑口无言,是呀,平常在窑厂上干活的,姚家有姚宝忠父子二人外加姚宝忠他女人,潘阳家则是潘阳领潘士勋、潘士松兄弟二人在干活,潘兆丰家呢?只有潘兆丰一个男劳动力,潘兆丰的儿子只比潘士告大了几岁,才上小学一年级,根本不能当回事儿。
涉及到利益的事,就是这么现实,潘阳断然不会折损到大房的利益再去拉扯三房,当初让三房参与分红已经足够照顾他们了,潘阳可不是慈善机构,对谁都好心。
退一万步来说,潘兆丰只是她三爷爷而已,姚宝忠可是她亲外公啊,孰轻孰重,还用别人提点么。
潘阳这般不可商量,孟广美心里多少不舒坦,在老潘家大巷口同潘阳分开之后,孟广美就忍不住跟他男人嘀咕道,“兆丰啊,你可得长点心眼,别总会死干活,你倒是找机会跟在你老大屁股后头多学学啊。”
孟广美不舒坦,潘兆丰还能痛快到哪去?眼下在潘兆丰两口子眼里,潘阳无异于是胳膊肘往外拐,可他们出的本钱少,又能怎么样!
两口子絮絮叨叨的讲着话,途径二房家门口,朱秀芝正坐在门外端了个碗喝稀饭,稀饭碗里零星夹了几筷子酸白菜。潘兆丰两口子在见到朱秀芝那一刻,不约而同的停了嘴,不再谈窑厂的事。
朱秀英似笑非笑的招呼了潘兆丰两口子一声,“哟,刚忙活回来呀?”
虽说大房和二房闹僵之后不再来往,但二房和三房表面上还说得过去,朱秀芝、孟广美妯娌两个还能坐在一块唠唠嗑,不过这种‘和谐’的现象在三房和大房合伙开砖窑之后就不复存在了,对于朱秀芝来说,三房无异于是背叛了他们二房,转而投奔大房,这种‘叛徒’,朱秀芝还能给他好脸子看?
朱秀芝不给孟广美好脸子,难道孟广美就会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反正二房烂泥巴扶不上墙,无利可图,又费什么鸟时间去巴结她!
对于二房和三房之间的恩怨,大房人自然是不知晓,他们也不关心,毕竟自家的事都顾不全面呢!
这不,潘阳父子三人刚放工回来不久,现任潘家村生产队的书记潘士聪耳朵上夹了根烟匆匆赶来了,进门就道,“兆科叔啊,我可算是逮着你了,快,我要跟你说个好事。”
潘阳笑问道,“什么事啊,看把你给乐的。”
潘士聪哈哈笑道,“我想给你保个媒,把我外甥女说给你家士勋当媳妇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