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着唇角笑:“你也没客气,前一秒还哭得梨花带雨,一转眼就抡着啤酒瓶往人脑袋上招呼。”
我们相对大笑,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彼此都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外。计程车上的玻璃一层水汽,我无意识地写着字,等惊觉时,发现全是宋翊的名字。霓虹闪烁中,无数个他的名字忽明忽暗、忽清楚忽黯淡。我的泪,又盈上了睫毛。我努力地眨眼睛,将眼泪眨掉,又伸手去抹他的名字,一个一个都涂掉。玻璃渐渐干净透明,可我知道他刻在我心上的名字,我没有任何办法擦去。
等擦干净所有他的名字,侧头时,却发现他的目光正从干净的玻璃窗上缓缓移到我脸上,他的眼睛深黑得靛蓝,如荒野中燃烧着的火焰,烧着他、也烧着我。他忍不住地俯过身子,我急促地喘着气,也向他靠近,明知道投身火焰是焚身之痛也顾不得了。
计程车突然停住,我们俩的身子都是一震,他的脑袋猛地一偏,唇轻轻落在我的额头:“对不起!”
我紧紧地抱住他,明白他这声“对不起”是拒绝、也是告别,眼泪终于没忍住地再次滑落,他也紧紧地拥着我,胸膛急剧地起伏着,可一瞬后,他用力推开了我。
我缓缓将手从他手中抽离,他的手渐渐松开,却在最后一瞬,又握住我的指尖。可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放开,替我打开车门:“我不送你上去了。”
我挺直背脊,不敢回头地走着,一进大厦门,愣住了。
大姐的这栋大厦,一楼的一角摆着几组沙发,有自动咖啡售卖机,旁边是小喷泉和高大的绿色盆栽,是一个很不错的说话聊天的地方。此时,陆励成和大姐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外面的路灯亮过室内的幽暗灯光,从他们坐的位置,恰能清楚看到外面。
大姐的面色很震惊,一直盯着我,陆励成却是淡淡地吸着烟,氤氲缭绕的烟雾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我走过去,坐到他们对面。
大姐问:“你醉糊涂了,对吗?”
“现在是清醒的。”
大姐不知道能说什么,只用眼神表示着不赞同。
陆励成的声音冷冷地从烟雾中飞出来:“你脸上的伤才好不久,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现在心内只有悲哀和绝望,对他的嘲讽没有任何感觉。
“大姐,我想和陆励成单独说会儿话。”
大姐点了下头,站起来,陆励成也立即站起来,笑着和大姐握手告别。可等大姐一离开,他的脸色立即寒若冰霜。
我低下了头,不去看他,只想将自己的想法表述出来:“之前我一直觉得宋翊是麻辣烫的良配,可现在我不这么觉得。我知道我没有权力干涉任何人的感情,但是我仍想说,如果你喜欢麻辣烫,请去追求她。”
陆励成狠狠地吸着烟,将最后的烟蒂用力按灭在烟灰缸中:“你觉得宋翊是你的良配了?”
“不!”我悲伤地摇头,“就在刚才,他再次清晰明确地告诉了我他不会爱我。”
“那他的表达方式可真够特别。”
“陆励成!”我警告地盯向他,“不要对你不知道的事情发表评论。你现在已经大占上风,也许过几日宋翊连MG的工作都会丢掉,何必表现得如此没有君子风度!”
他低着头,取出一根烟要点,却点了几次都没点着。从我的角度看过去,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眉峰冷峻。
烟终于点燃后,他连吸了两口,抬头看向我,微笑着说:“宋翊是很有君子之风,所以你送上门去投怀送抱,他都不要。”
我只觉得所有的血都往脑袋里冲,立即站起来,转身就走。
进了屋子,脸仍是紫胀,大姐担心地问:“怎么了?”
我摇头:“没事,麻辣烫呢?”
“在屋子里睡觉,刚回来的时候吐过一次,又哭又笑,一会儿找你,一会儿又要给宋翊打电话。没人接,就给陆励成打电话,在电话里又哭又喊。陆励成以为你们出事了,吓得立即跑过来,等人过来,她却已经睡安稳了。”
“麻烦你了。”
“互相帮助,下次我醉酒的时候,你记得来接我就可以了。”大姐将泡好的玫瑰花水递给我,“我今天算是真正服了陆励成,难得他已经大获全胜,却仍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自始至终没有说过宋翊一句是非,自问自己,我是完全做不到。宋翊的精神状态如何?”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真正折磨宋翊的不是MG的胜败得失:“他还好。”
“那就好,毕竟这次的挫折很大,不管别人怎么议论,他要首先能过自己那一关。”大姐向屋子里走去,“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
我没回自己房间,去了客房,摸着黑爬到麻辣烫身边躺下。她皱着眉头,喃喃说着什么,睡得很是不安稳,我轻拍着她的背,如安抚做了噩梦的婴儿。她往我身边靠了靠,头紧紧地挨着我的肩膀,唇角含了微笑。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只愿你永远都不知道。”
麻辣烫的手机响起来,是宋翊的电话号码,想必他回家后发现麻辣烫找过他,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