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舀了一勺面汤,在嘴里慢慢咂摸着,像在品味一些旧事:“做医生是个终身学习的过程,就跟跑马拉松一样,中间不断地会有人掉队,有人是毅力不够,有人是天分不够,也有的是意外放弃了,能挺到最后撞线的那一个人才是冠军。”
她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继续说道:“争取每天都跑两步,不知不觉你就把他们甩在后面了。”
说完了,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像个拼命鸡娃的家长,“怎么感觉像在劝孩子学习一样。
我这人有时候太正经了,显得老古板。”
她笑着回答:“是有一点。”
他付过了钱,走出店外。
少了万家灯火,天仿佛压得很低很低。
漫天星斗闪着光,中间是一道璀璨的条带,是暗白色的银河。
她被这一幕震撼了,指着说道:“真漂亮。”
方维拿出手机来拍了两下:“照片拍不出来的好看。”
她比划着给他看:“这是猎户座,这边是金牛座,那边是天狼星。
我爷爷以前告诉我,他当赤脚医生的时候,晚上就是靠看星星认路的。
认准了这些星星。
就知道东西南北。”
“那他很厉害啊。”
她哀伤起来:“可是他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他看着闪烁的繁星:“我以前看过一篇文章,里面说,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多了一个星星,星星是给走夜路的人照个亮儿。
所以,去世的亲人也都在那里看着你呢。”
她心里一震,转过头来,他抬头仰望着天空,很专注的样子。
她又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毕竟……他是一个做手术都没有亲人能签字的人。
她心中一阵后悔,默不作声地向前走,脚下留下咯吱咯吱的踏雪声。
街角处有个老太太带着七八岁的孙子,守着一辆三轮车在卖烤红薯。
炭炉子里透出通红的火焰。
两个人都穿着棉衣服,围着炉子,一边嘴里哈气,一边跺着脚。
他们对望了一眼,他走上前去,“怎么卖的?”
“五块钱一斤。”
老太太很热情,“没几个了,包圆吧,包圆给你便宜点。”
“行。”
老太太打开炉盖,拿着长长的钳子,从炭火堆里扒拉着,“一个,两个……一共八斤,算你三十块钱吧。”
“行。”
方维很爽快地掏钱付了,拎起一大袋子烤红薯,就让她挑。
她捡了个小的,很烫,她用两只手倒来倒去地捧着它。
他忽然觉得这动作非常可爱,可爱到无法形容。
她额头前面有一撮刘海在跟着晃来晃去,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想撩一下,手碰上了头发,又醒过神来,她却及时地抬起头,眨着眼睛跟他对视。
他咳了一声:“你……你的围巾开了,我给你系一下。”
方维将她的灰色围巾紧了紧,打了个结,搁在脖子后面。
她感觉到了目光中的亲密,一阵害羞,脸上就发了热,心里默默念道:“还好天黑。”
他将手插回口袋里,跟她并排走着,冷不丁开口问道:“卢医生,你以前的男朋友,最近还来找过你吗?”